第八章
就目前來說,名井南覺得還算順利。
她有很多雜事,但基本上都是圍繞在林娜璉身旁打轉。幫她跑跑腿、接聽電話、彙整文件、收發信件、整理報表、在開會時紀錄,有時林娜璉也會讓她提出意見。總得來說她忙碌的很,但目前都還在她的掌控之中,且林娜璉待她也不錯。
她還因此注意到了林娜璉的喜好。
每天早上都要求一杯甜度很高的香草拿鐵、中午可以不吃午餐但一定要有優格,桌上的點心盤若有減少必得補滿,且規定一半軟糖一半巧克力。每次名井南在放糖果時總會疑惑,但她也沒打算真的去問林娜璉。
或許是為了滿足口味不同的客人吧?不管是較天真浪漫的感性派或是剛直沉穩的理性派都能找到適合的口味,雖然這兩種她都不喜歡。
林娜璉工作時總會撥放音樂,但她聽得音樂很狹隘,在一開始時名井南只單純認為,林娜璉喜歡法文歌,但在幾日下來後她才查覺到,林娜璉聽得是經典法文音樂劇"羅密歐與茱麗葉"的歌曲。
原來是喜歡音樂劇嗎?
但她後來又發現,林娜璉只聽"羅密歐與茱麗葉",當原聲帶裡的37首歌曲全部播畢後,她便又按下replay鍵,重新從第一首開始播起。
同一間辦公室的名井南是無所謂,她也沒有特別喜歡或討厭的音樂,雖然磅礡了點但也沒影響到她工作。應該說,林娜璉都沒被影響了,她被影響又有誰在乎呢?
何況她還學到了一點法文。
「娜璉,我先下班囉!」
將最後一份資料放進文件夾歸檔,背起包的名井南走到了戴著眼鏡,正認真審視下期要刊登的時裝內容的林娜璉面前。對方聽聞抬起臉,鏡框滑落至鼻樑,她用鋼筆推了一下。
「恩,路上小心。」
「那...A demain!」
名井南給予了一個燦笑後,便抓緊背帶朝門口奔去,推開的霧玻璃大門在關上之時,裏頭的人在愣了會後揚起了一抹笑意。
哎呀呀...希望我的發音不會太奇怪。
邊擔心自己的口音邊快步地走在廊上,腦中盤算今晚該煮什麼晚餐,冰箱還剩下甚麼食材,等會要走哪條路線才會最快到達超市。
「南!」
正當茄子跟白菜在腦中搏鬥時,一道嬌小的身影便跳上擂台大喊暫停。
「彩瑛?」
孫彩瑛揹著雙肩包,帶著笑容朝自己走來。名井南永遠記得那個背包,因為那是她在孫彩瑛畢業時送給她的畢業禮物,典禮結束後她回家後才神經大條的想到,人家都畢業了妳送甚麼雙肩包呢!而且那包還特像學生書包的款式。
哀嘆自己沒腦之餘,也擔心孫彩瑛收到時應該會很頭疼吧。
但在隔天,她卻看到孫彩瑛揹著自己送給她的雙肩包,笑得一臉無邪的站在她家書店門口,那天陽光耀眼,躲在她身後散發白光,名井南覺得那刻的孫彩瑛看來就像顆小太陽。
「南,等會跟我一起去吃晚餐吧!」
「唉?等會?」
名井南訝異的表情在孫彩瑛眼裡看來頗有涵義,忍不住擺出了不滿的任性表情。
「之前說好要一起吃飯的不是嗎?今天這間餐廳很難預約,我可排了很久!」
「但...」
「菜色我都訂好了,如果妳跟我說不去,我要賠錢的!」
「那...」
「我只預約了兩個人的位置,那間餐廳每天都很多人,不會有多餘的空位喔!」
名井南徹底沒轍了,看來如果不陪孫彩瑛去吃這頓飯,這頭小老虎勢必會跟自己鬧到天荒地老。何況她也真的得好好答謝下孫彩瑛,畢竟這位她唯一有在聯繫的好友,真的幫了她不少。
她拿出手機,從不多的聯絡人裡一下就找到了子瑜的名字,猶豫了下還是撥了電話過去。
「南姐姐?」對方倒是很快就接了
「子瑜,我今天晚上有約,所以不回家煮飯了,妳從收銀檯裡拿些錢叫外賣吧?」
「冰箱還有剩的滷菜,我吃那個就好了。」
「也可以,我就擔心妳吃不飽。總之我不會太晚回去,妳累的話就先去休息吧。」
「好的,也祝南姐姐玩得愉快。」
掛斷電話後,名井南盯著螢幕發了會呆,輕嘆一口氣並轉過頭看向孫彩瑛,發現那傢伙噘起嘴,高高挑起的眉毛顯得很是鄙夷。
「那傢伙又不是小孩,不用任何事都要一一交代吧。」
知道對方又再吃醋,名井南也沒想多跟她解釋,踩著外八字雙手插腰,偏著頭無奈地笑看總愛鬧脾氣的小老虎。
「那麼,氣嘟嘟的孫彩瑛小朋友,我們可以去吃飯了嗎?」
「我才沒有氣嘟嘟!我也不是小朋友!」
孫彩瑛不爽地朝名井南小小咆嘯,不過倒也很快就收起脾氣,一把勾住了名井南的手臂就朝電梯口狂奔,那遮掩不住的興奮讓名井南也放棄阻止那對她來說稍快的步調。
"滴答滴答"
書店今日也基本沒什麼客人,寧靜中夾帶著歷史氣味,那該怎麼形容?像是杏仁和香草混合在一塊的芬芳,還帶了一點甜。
『紙張是由木漿構成,所以它含有很多有機化合物,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化合物與周圍的光、熱和水分發生反應並開始分解。在這個過程中釋放出了揮發性有機物,這些物質很容易揮發進入周圍
的空氣中。揮發性有機物多種多樣,釋放出哪些是取決於製造商的用紙和粘合劑。』
在書店就是有這種好處,想要獲得任何資訊,都能從架上隨手取出。
雖然她顯然忘了自己擁有網路這項科技。
『杏仁味是苯甲醛、香草味是香蘭素、甜味是乙苯...』
子瑜為獲取到的新知識感到新奇,全心投入書中忘卻了時間奔走的聲音,也亦然沒聽到那配合完美,向她悄悄靠近的腳步聲。
「所以呢~名井媽媽,我們今晚方便去做家庭訪問嗎?」
「俞小姐,我想我們應該可以好好對話。」
「哈哈哈,我現在不就在跟妳說話嗎?或是我也可以立馬高歌一曲,來對妳神聖的母愛表示尊敬。」
俞定延坐躺在沙發上,一隻腳隨意翹著,大肆的嘲諷著名井南的天真,討人厭的模樣惹來坐在一旁的朴志效一陣怒視。
「...今晚我有事,約其他時間吧。」
名井南就算沒說,俞定延也大概推論出了她現在在哪,從剛才對方短暫安靜的那幾秒,話筒那方傳出了些微吵雜和刀叉與瓷盤的碰撞聲,可能她此時閉起雙眼,都還能聞到濃湯的奶油香味。
真是自作孽阿,肚子餓到都能吞下一隻牛了。
「喔呀呀~名井媽媽在跟誰約會呢?」
「我想我的個人私事不必逐條式向妳呈報吧?」
俞定延不是對誰都如此嘴欠的個性,只是她對某些事的愛恨太過分明,導致她在某個層面看來偏激了點,其實她本人挺好的。
這是朴志效這幾年跟她相處後的心得,雖然她也覺得此刻那傢伙被掛電話完全是活該。
「嘖!看起來溫柔溫柔的,沒想到脾氣特差。」
「是妳欠打!下次由我來跟她約時間。」
俞定延不屑的哼了一聲,她離開沙發走到了窗邊,看向對面那間舊舊小小的書店,上頭的招牌倒是與此不符,相當嶄新。
「放眼望去盡是破舊的蠢房子,我還得委屈自己待在這浪費多少年華?」
「這也沒辦法,保護與監視是我們的工作嘛!等半年後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朴志效也很受不了這狹小的租屋處,白天西曬,熱得她們都差點要坦誠相見,晚上呢又變得寒冷,且隔音甚差,某晚隔壁的床戰聲簡直是響徹雲霄,氣得俞定延持槍闖入,破口大罵行房到一半便被嚇到失魂的一對夫妻。最後是那對夫妻光著屁股在俞定延面前土下座,和朴志效一邊道歉一邊硬拖俞定延離開才解決這場荒謬又廣為流傳的英勇事蹟。
「多虧朴志效小姐在群裡大肆宣傳,我現在多了個"屠黃砲彈"這種難聽又意義不明的綽號。」
「我得說,幸好那對夫妻沒有報警,不然我們可就麻煩了。」
朴志效拾起蒼蠅拍,小心翼翼地盯著停在牆面上的蒼蠅。忘了說到,這房間還特多蟲,尤其這隻死蒼蠅,是吵得我們美麗的朴志效都無法有場神聖的美容覺。她踮著腳尖緩慢地靠近,眼睛死死的瞪著那隻萬惡蒼蠅,保持到不會嚇飛那隻生物又拿一掌飛過去的距離。舉起蒼蠅拍正準備揮下去時,手突然撲了個空,俞定延瞬間奪走了她手上的拍子,並在她還沒來得及抗議時替她打死了那隻蒼蠅。
「報警?我自個就是警察。」將黏著屍體的蒼蠅拍扔回給朴志效。
「別扔回來啊!」
無視朴志效的抱怨,俞定延雙手插在口袋再次回到窗邊,輕靠在因老舊而油漆剝落的牆上,眼神冷酷地盯著書店直看,不苟言笑的唇瓣緩緩啟口。
「這半年,誰能保證不會出事呢?」
輕描淡寫卻又夾雜怒意,朴志效不禁望向她冷峻的側臉,對那人的提問只能欲言又止。氣氛突然沉悶,朴志效能肯定這次不是房間的問題了,每到此刻,朴志效總討厭跟這人待在同個空間。
「我還是去看看14號吧!不知道她晚餐吃些甚麼。」
「喂!」
她找了個藉口就提起包準備離開,腳都還沒踏出去就被俞定延突然叫住,很是無奈的轉回頭正準備接收俞定延的一番碎念,卻意外看到對方臉上的那抹不明笑意。
「不需要了。」
「啥?」
「妳過來看看。」
朴志效順著俞定延的招呼,走到了窗邊,她看到了一名女子正走向書店的方向。似乎有些眼熟,朴志效瞇起了大眼,在腦中不斷地開著抽屜,最後她想起了那名女子是誰,便是訝異的猛然抬頭瞪向俞定延。
俞定延對朴志效逼問的眼神不置可否,只是聳了聳肩,一副妳在大驚小怪的神情,但嘴角的淡淡勾起隱藏不住她的不懷好意。
「怎麼了?我只是想幫助她。」
「妳知道的,她可想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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