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得感謝上天，總在重要的日子給予美好的天氣，至少這幾天來說。
設定的鬧鐘準時響起，被吵醒的我瞇起了雙眼，窗外透進的陽光提醒我不該賴床了，我伸手拍了下吵死人的鬧鐘，揉了揉雙眼想讓沉重的眼皮趕緊清醒，在我終於視線開始清晰後，我可被我身上的那傢伙給嚇了一跳。
「...多賢，妳給我下去。」
「子瑜大人妳可終於醒了，我孤單等妳一個夜晚了。」
妳這傢伙...不會整晚都趴在我的身上吧？
我拍掉那衝著我奸笑的臉，下床走進浴室裡梳洗，待我走出來後就看到多賢那傻子端正跪坐在門口，前方放著一套疊好的衣服。
「子瑜大人，小的已經幫你挑了合適的服裝，請笑納。」說完還有模有樣地向我磕頭。
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客人，我都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我走過去拿起衣服想看看多賢到底幫我挑了什麼服裝，一看我簡直差點吐血。上衣是黃色還印著小狗圖案，褲子是粉色七分褲，還搭配了非常有趣的綠色腰帶。呵呵，多賢妳讓我穿的這麼時尚，是要我怎麼去見娜璉？
「孩子們喜歡這樣鮮艷漂亮的顏色，這麼打扮也會讓子瑜大人看起來更好親近，而且相信以子瑜大人的高顏值不管穿什麼都像在拍畫報！」
她這樣稱讚我，我都有點相信了。
「平時子瑜大人穿著都有些死板，不一樣的變化會讓子瑜大人看起來更加亮眼。今天我看了電視，雙子座的幸運色是綠色，這條腰帶絕對能讓妳重新抓住女朋友的心！」
多賢，要說幾次，娜璉不是我的女朋友。
不過我的確被說服了，如果這樣的搭配能讓小朋友開心，也能讓娜璉氣消的話，偶爾一次的叛逆有何不可？
我記得我也有個綠色背包。
我揹著裝有給小威禮物的小綠包，騎著腳踏車載著多賢往育幼院前進，路途上我遭受到不少路人的眼光，我想多賢是對的，此刻的我真的很亮眼。
「院長~」
一抵達育院院，毫不意外的又看到多賢飛撲抱住看不到她的院長，不停撒嬌。
「哎呀，子瑜妳也來啦？還特地打扮了一番。」院長對我眉開眼笑的，我想她很喜歡。
「對了，旁邊那兩個人是妳的朋友嗎？她們很早就在那邊等了。」
我朝院長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一男一女靠在一台車邊，其中那個男的手上提著攝影器材...好吧，那個男的怎樣我都無所謂，重點是那個女孩，真的來了！
「娜璉！」我興奮的一邊揮手一邊跑去，到她身邊腳都還沒站穩，就下意識地幫她提了手上的包包「妳...妳等很久了嗎？我好高興妳來了，真的好高興，那...那...院長，去跟院長打個招呼吧！院長人很好...」
「子瑜，妳這什麼打扮？」
「呃...妳不喜歡嗎？」
「我覺得像變態。」
......
「妳說那位是院長對吧？走吧東赫，我們去打聲招呼。」
「遵命，我們的大小姐。」
......
該死的！金多賢妳別想投胎了！
撇除掉娜璉對我一身的厭惡，至少孩子們都很捧場，雖然我羞憤的恨不得把衣服扒光。院長很樂意的讓娜璉進行採訪和拍攝，她對一些媒體是有些害怕，但因為娜璉是我帶來的，她相較於就放心許多。
我邊幫孩子們一起準備生日派對邊注意著娜璉的狀況，娜璉站在攝影機前很專業地介紹著這家育幼院，還帶了幾名孩子進行了採訪。孩子們知道這會上電視感到有些緊張，說話相對就結結巴巴的，但從他們那臉上心滿意足的笑容就知道，他們很喜歡這難得的體驗。
簡單的詢問結束後，娜璉也會蹲下身子摸摸孩子的頭，並從她帶來的那包糖果袋裡拿出幾顆糖果當作獎勵。
既溫柔又善良，娜璉真心漂亮。
只要那個男的不要一直站在娜璉旁邊就更賞心悅目了。
「小威怎麼跑出來了？」
在一旁飄來飄去的多賢看到小威從育幼院裡跑出來，院長跟其他孩子也看到後趕緊去阻止他。
「派對還沒準備好，小威先進去等吧！」
「我也想幫忙！」
「但是...」
「這是我的生日，也讓我幫忙！」
看樣子院長他們對這樣的小威是拿不定主意，我看了下多賢，多賢對我點了點頭。
「院長，讓小威幫忙吧！派對就是一起準備才有趣，就別太拘泥了。」
後來小威加入了大家，可能是錯覺，總覺得現在的氣氛變得更好了。
「院長，多賢姐姐在哪裡？」
突然的，一名女孩問起，這讓原本好好準備的我、院長還有多賢立馬緊張了起來。
「對啊！為什麼一直沒看到多賢姐姐？」
「為什麼多賢姐姐還沒來？」
「多賢姐姐呢？」
好幾名孩子就這樣包圍在院長周圍不停問著多賢的下落，院長面有難色地看著我，我也面有難色地看著多賢。
「不行！至少現在不行說！子瑜大人！」
好好好...我知道，至少要等小威生日結束後對吧？
我走到院長旁邊正打算跟這群糾纏不停的小鬼找個理由解釋時...
「多賢姐姐工作很忙！晚點就會來了！」出乎意料的，剛剛一直安靜的小威突然大吼，還衝了過來撥開那些孩子擋在了院長的面前「所以不要煩院長了！」
「小威怎麼知道？」孩子們有些懷疑的詢問。
「這個姊姊告訴我的，她是多賢姐姐的朋友！」義正嚴詞的小威用短短的手指指向我。
...唉？我什麼時候？
「不相信的話就讓這個姐姐跳老鷹舞給你們看！」
喂喂喂！為甚麼一言不合又老鷹舞了？！
「跳吧子瑜大人，事到如今就先來個開場表演吧！」
開什麼玩笑？！娜璉可在那看著阿！
「沒辦法了...子瑜，就只好請妳...」
院長，就算妳把神請下來求我也是沒用的，我已經被當成變態了，如果我再用這副模樣跳老鷹舞，我這輩子還能在娜璉面前帥一回嗎？
「雖然我不知道老鷹舞是甚麼，但孩子們跟院長都這麼求妳了，子瑜妳狠心拒絕嗎？」
......
總之，在我華麗的舞姿開場下，派對總算是開始了。教堂裡的大長桌被搬了出來，上頭擺滿了許多精緻餐點，讓乖乖坐在桌邊的每位孩童都忍不住口水直流。院長將蛋糕端了出來，上頭插上8根蠟燭，小威雙手交握緊閉雙眼，於心中許下最真誠的願望。
這讓我想起小時候的每個生日。
在多賢跟小威一起吹熄蠟燭後，院長將那盒大蛋糕切成適當的大小，一一分到各個孩子的盤子裏頭。
我看著孩子們包括小威吃得開心的模樣，心理感到溫馨的同時隱隱也有些羨慕。
孩童時的我總盼望著這樣的生日派對，直到我成人了才終於得以實現。
「子瑜，金多賢也是這裡的人嗎？」突然湊到我身邊的娜璉嚇得我趕緊換回思緒。
「恩...是的...她是這裡長大的孩子。」
「這樣啊...那我待會就能見到她了吧？」
娜璉皺起眉，臉色看來很是糾結的樣子，是在煩惱什麼嗎？想到前不久娜璉才誤會我跟多賢在一起，或許是想見到多賢時當面跟她確認吧？
可是沒辦法的阿...娜璉，妳是不可能見到她的。
「她不會來的。」
「不會來？可是剛剛不是...」
「她已經死了。」
「...哎？」
我不去看也知道娜璉此刻的表情有多震驚。多賢一直坐在小威的旁邊，帶著那份燦笑，心滿意足的享受這一切，就算大家都看不到她。
突然的，感到心酸。
「她出車禍死的，就在...跟我講完電話的隔天。她生前最在乎的就是育幼院，每天都硬要跟我聊有關這些孩子們的事，說著孩子多調皮、院長多辛苦，還求我捐款幫助這些可憐的孩童。」
「所以...那十萬是...」
「...這場生日她期待了很久，因為小威讓她最放不下心的孩子，她認真的挑了禮物，與院長規劃好生日派對，為的就是給小威一個難忘的生日，可是...可是...」
為什麼命運對待人類總是這麼殘忍？
為亡者工作的我有好幾次都忍不住為此悲憤，多想拾起令牌向判官們批判那些錯誤的判決，善良的人應該長命百歲，邪惡的人才需遭受報應。不管是定延，多賢，又或是之前的許多亡者，就像是現實的恐龍法官般，將她們全判了冤罪。
「我得幫多賢完成派對，如果我不幫她，她一定會在這世間賴著不走。」
「畢竟她是個麻煩的朋友。」
判決已下令，沒有人能更動，而我只能，幫助多賢這最後的心願。
我看向一旁的娜璉，她竟然開始眼眶泛紅，那抽著氣的小鼻子紅通通的，那可憐可愛的模樣讓我忍不住戳了她的臉頰。
為了一個重未見過面的人流淚，娜璉妳的心究竟多柔軟？
「擦擦臉吧，我們得去幫多賢送禮物。」
小威收到的禮物各式各樣又符合他的年紀，有的孩子送了小威的畫像，有的孩子送了自己珍惜的玩具、有的孩子送了拼圖、送了襪子、送了帽子，院長則是送了一套孩童用的棒球用具。
「子瑜大人，快上！小威一定會喜歡我們送的禮物！」
我將包好的禮物盒拿到小威面前「小威，因為多賢姐姐擔心來不及趕來，就請我代送了，祝你生日快樂。」
看著小威小心翼翼地接過，用手輕輕撫摸著那藍色緞帶，也讓我跟多賢一起期待起來，期待小威看到禮物的反應。
「...在拆禮物前，可以先問姐姐一個問題嗎？」
「恩？什麼問題？」
「...多賢姐姐，是不是出事了？」
...哎？
小威突然的提問打得在場所有人措手不及，知曉真相的人回應不了，蒙在鼓裡的孩子卻拚命鼓譟。
「小威怎麼亂說話！剛剛不是說多賢姐姐工作很忙嗎？」
「那是騙你們的！」小威氣得朝孩子大吼，接著在轉過來看我時，眼眶已積滿淚水。
「多賢姐姐...不是說話不算話的人，她答應過每天都會來看我，她也答應過我的生日她一定會到。可是...可是她昨天跟前天都沒來...今天也沒來...那不是多賢姐姐說謊...而是她出事了...」
小威邊揉著眼睛邊哽咽地說著，而我卻不知該作何反應。天啊...接下來該怎麼辦？現在這樣...還能算是完美的生日嗎？
我看向院長，發現院長早已承受不住掩面哭泣，我再看向多賢，那傢伙頭低著身體不制顫抖，嘴唇抿起那是再忍耐對吧？多賢，妳這傢伙在哭對吧？
氣氛突然變得無比沉重，剛那歡樂的氛圍就像過往雲煙，隱藏之下的悲痛被個孩童掘出，大人的善意謊言還是無法騙過聰慧的孩子。
「是的，多賢姐姐不是不守信用，而是她來不了。」我蹲下身來與小威平視，將手搭在了這瘦小的肩膀上「用大人的話來說，就是死掉了。」
我的話一出，小威的臉便難過的糾成一團，身旁的孩子也開始大哭。或許我的用詞有些直接，但面對像小威這樣懂事的孩子，我也該拿出大人的那份成熟真誠對待。
「多賢姐姐曾跟我說過好幾次，說她多期待幫小威慶祝生日，很早之前就跟院長一起想著怎麼做才能讓小威感到幸福，因為多賢姐姐真的很重視小威呢！」
「所以當多賢姐姐出意外後，我跟院長就決定要替多賢姐姐隱瞞了，這麼做不是想欺騙你，而是想讓小威的生日只留下快樂的回憶，我想多賢姐姐一定也這麼希望。」
「而現在你知道了，那能否答應姐姐，笑著過完今天呢？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痛苦，可是這是多賢姐姐的願望，請小威一起幫忙實現吧？」
「可以的話，就拆開禮物好嗎？」
不知何時，我的視線也漸漸模糊，但我努力忍著，至少在小威的面前，我不能哭。
「...子瑜姐姐，你說生日願望真的能實現嗎？」
「當然了，姐姐我的願望前不久剛實現了呢！」
聽到我說的話後，小威伸起手臂用力的擦著臉上的淚水鼻涕，放下後剛那難過的表情已全然消失，換上的是屬於男孩的勇氣。他將緞帶拉開，打開盒子，將裏頭的玩具車拿了出來。
「哇！是警察車耶！好漂亮！」
「大家快看！這是多賢姐姐送我的禮物！」
小威將玩具車舉在頭上向大家炫耀，臉上帶著的笑容毫不勉強，那真切的感謝，是屬於多賢將離去前能帶走的，最珍貴的禮物。
「子瑜，妳很棒。」
走到我身旁的娜璉輕握住了我的手，臉上滿滿的淚水可弄花了她的妝容，真是愛哭鬼！
對一個孩子說這個多話還是第一次，就連我也不相信我能說出剛剛那些話，或許我...真的正在成長。面前那正抱著小威的多賢，回望我的微笑是滿滿的感激，油然而生的不捨，讓我也只能回報同樣的笑容。
我的人生導師阿，我才要感謝妳。
也請答應，之後也像隻大老鷹繼續向前翱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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