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報.jpg


"英國製造的「泰特小屋」是娃娃屋的華麗集合體。磚牆製造的小屋內有歌劇場景般的樓梯,打開它時有複雜的室內裝潢及精美細緻的物件,包括絲綢窗簾、精細的四柱大床鋪、鑲有護牆板的房間和防火爐欄,精確地呼應當時貴族宅邸的真實面貌,且擁有更流行的織品和傢俱。"

 

"這款為一位生活在17世紀的,叫做Oortman的荷蘭女子所精心設計和製作的娃娃屋。相傳俄國的彼得大帝曾經在造訪荷蘭的時候,特別喜歡這款娃娃屋,甚至出了高價將它買下。"

 

"瑪麗女王的「玩具之家」由1921-1924 由英國建築師埃德溫•魯琴斯爵士設計,以及20世紀初,超過1500位最好的藝術家、工匠和製造商。玩具屋以1:12的比例建成,每一個房間、家私、擺設都完美的複製了愛德華七世時代一個貴族的住宅。"

 

慈善拍賣會在某間酒店的博覽廳舉行,一如往常出席者皆為各界的名流權貴,男賓穿著頂級高昂的西裝,女賓穿著高雅典美的晚宴服,舉手投足盡展現出地位及奢華。

 

平井桃並不喜歡參與這類交際場合,在這的每個人,笑意下隱藏的都是滿滿的利益及打量,表面上的噓寒問暖也只是在遮掩內心的鄙夷輕視。這對年輕、不善與人交際的平井桃來說,簡直就像衝入狼群的小羔羊,在眾人的注目下,緊張的羊毛都將落個精光。

 

但她仍是執意代她父親出席這場慈善拍賣,目的不是為在未來繼承家業時結識人脈,而單單只是這次拍賣會上有她極為想珍藏的東西。

 

"$250萬,23號,成交"

 

"$500萬,23號,成交"

 

"$1200萬,23號,成交"

 

知名的玩具收藏家將他一部分的珍藏拿出來做慈善,身為娃娃屋的瘋狂者,平井桃並不想錯過任何一件。

 

"這是由Anders提供的最後一項拍賣品,相傳為維多利亞皇室公主的所有物,雖僅有一層,但裏頭的裝潢與家具皆使用上等材料手工而成,且塗料也上的嚴謹細膩。然而被視為最有價值的不是屋子而是這身人偶,一頭灰藍色的長捲髮,頭頂花冠身穿花裙。放大一看,臉部精巧細緻甚至還能看到上頭的皮膚紋理,長而捲翹的睫毛彷彿真的從肌膚裡生出,鼻子高而挺拔、嘴唇鮮紅飽滿,一雙足以震懾人們的秋水明眸,真實的猶如一具被下了詛咒的年輕少女,就連Anders本人也表示這是他最忍痛割愛的珍藏"

 

前面幾件娃娃屋已精緻的足以讓平井桃嘖嘖稱奇,然而這只有一層的小小房子竟讓她欣賞至暫忘呼吸。屋子裡的家具的確製作的精細,但與前一棟"玩具之家"的巧奪天工相比簡直不足以一提,可她最後仍是花了600元將它標下。

 

每個人都跟她一樣,差點為那具人偶的美麗失了魂魄。

 

拍賣會一結束,平井桃顧不得與幾位正朝她走來的男賓客套,便趕緊讓司機載她回去。僅是多待在那一秒她就感到渾身不適且難以呼吸,更何況她此刻只想回家好好欣賞她剛標下的收藏品。

 

傭人在她的指示下小心翼翼的將4件價值不斐的娃娃屋搬進她的收藏室,屋內早已放滿許多她珍愛的收藏,但她永遠能再清出位置好放她更多的新歡。

 

「那個小的,幫我放在最顯眼的地方。」

 

她的手指向了一進大門的中間展示台,藍色底座上放置著強化玻璃箱,四周打下最耀眼的展示燈,她認為那是最能展現美的位置。

 

擺置完畢後她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獨自一人走到中間的展示櫃前,望向人偶的眼神充滿迷戀。究竟是多麼鬼斧神工的技法,才能打造出如此栩栩如生的人偶?平井桃強硬地認為,再完美的藝術品也無法與她面前這娃娃相比,那不是空有軀殼的美麗,那雙眼睛像被注入靈魂。

 

她站了30分鐘,突然心裡起了份自私,她打開了玻璃箱,將那座娃娃屋移到了不那麼顯眼的位置,莫名的她不希望再被他人見到這娃娃的美貌(儘管她顯少讓人踏入她的收藏)

 

「子瑜公主,以後就叫妳子瑜公主吧!」

 

她欣喜的叫著,好一陣子才終於甘願帶著笑意去享用晚餐。

 

夜晚,平井桃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她嘗試讀了"尤利西斯"、在耳邊撥放ASMR、甚至還跳了20分鐘的有氧,但卻還是毫無睏意。

 

看著窗外高掛的月亮,本就都獨自一人的她頓時感到無比寂寞,她興許是因今夜開始轉涼了。她下了床,隨意在單薄的身子上披了件外套,赤著腳離開房門並直步走到她的收藏室。

 

深夜的收藏室大多數人絕對不會喜歡此刻造訪,那群娃娃的烏溜溜大眼在黑暗中直盯著你看,光是想像就足以令人毛骨悚然。不過平井桃不是多數人,往往在她睡不好的夜晚她通常都會來到這,只有欣賞她珍愛的收藏品們才能引起她的睡意。

 

她打開了室內的燈,想在入睡前再看一眼她的子瑜公主,走到屋子的面前,隔著透明玻璃欣賞那人偶的妖嬈,卻赫然發現,似乎哪裡不太一樣了。

 

子瑜公主坐在貴妃椅上,她明明記得稍早前是站立著的。

 

這有點詭異不是嗎?但這屋內沒有任何人敢不經她同意就觸碰她的收藏,娃娃自己動起來這種荒謬的事她再天真也不會相信,最後她只能強硬說服自己是記憶力出了差錯(這種事也沒少碰過)。

 

反正不管站著坐著娃娃都好看,抱持這樣的想法剛剛的疑慮也因此消去。可能真的晚了也可能盯了太久,平井桃終於打了呵欠,揉了揉眼睛就準備回到房間再次挑戰睡眠。

 

「盯了我這麼久,我就這麼好看?」

 

...誒?

 

細微但清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平井桃心跳漏了一拍,她渾身僵硬的慢慢轉過身,原以為是自己聽錯在看到那尊人偶離開椅子緩步走到玻璃窗前,她才承認不是所有矛盾都會出自於她的愚蠢。

 

「那麼...

 

子瑜公主站在窗邊,帶著優雅的笑意凝視著面前那巨大的、似乎震驚到靈魂出竅的傻瓜,眉目不禁為此彎起。

 

「我該怎麼稱呼妳?我最後一位主人。」

 

---

 

她不是沒想過這樣的悲劇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當她的哥哥因病而逝,全皇室成員都在為此哀弔時,她早一步拋下了悲痛,開始為將接管王位作足準備。

 

時間一下被壓得緊迫,突如其來的龐大壓力與責任落在了她的肩頭,在年輕的長女竭盡努力克服及處理所有對她的冀望,她仍得提高警覺看緊她將吃下去的任何食物。

 

冰雪聰明的公主早就明白,她的兄長從來不是因病而逝,而是被她貪婪的妹妹給毒害,將前面兩位孩子剷除後,最後留下的老么將理所當然成為血脈的唯一繼承。

 

然而可悲的是,儘管她多麼提高警覺,卻依然無法阻止那她肉眼不可見的詛咒。

 

她的靈魂被囚禁在了她最喜愛的玩具屋裡的小人偶中,不能走動、無法說話,只能在小小的屋子裡,眼睜睜的看著她的妹妹登上王位,並在對方向她投來狡詐的眼神,無盡的怒火僅能埋藏心中。

 

不過這樣的詛咒不是永遠,當第十位的主人願意在她遇害之日帶她到她的墓園,讓她長久被拘束的靈魂得以自由,與長眠此地的軀體一同獲得安息。這是對她產生憐憫的施咒者所留下的唯一破解方式。

 

「我想因為這樣,我才能走動、說話,乞求妳協助拯救我的靈魂。」子瑜公主又往前站了步,雙手貼在玻璃窗上,眼中的盼望挾帶著有意無意的淚眼汪汪。這麼多年來,她真心受夠了總得被人把玩欣賞。

 

那副孤苦無依的模樣著實讓平井桃感到心疼,她關心娃娃比她關心人還要多,定期幫它們梳整頭髮、清洗衣服(甚至每到新年她還會為她的娃娃們訂做新的洋裝),且要求傭人得把收藏室打掃得比自己的房間還要一塵不染,甚至還放了台高級環繞音響,24小時不中斷撥放著交響樂曲,最近又開始盤算要再置台空氣清淨機。

 

這樣接近瘋狂的娃娃控,當然不忍心看著她最美麗的人偶受盡委屈。

 

她很快就接受了娃娃被附身的事實(甚至比她被當了三個科目的這件慘案還早接受),握緊雙拳對那位妹妹的自私憤恨的直跺腳,並又為了子瑜公主可憐的遭遇泣不成聲。在她終於哭掉了三包面紙後,打開了玻璃窗,手掌攤平讓子瑜公主跳到她的手心,在端到自己面前時,哭紅的鼻子竟也讓面前的娃娃眉尾微垂。

 

「我會拯救妳的,我保證!」

 

努力吸氣平穩呼吸,平井桃擺出她自認最帥氣最可靠的表情,將自己裝扮成了願幫公主脫離詛咒的王子,伸出小拇指欲與對方訂下約定。

 

子瑜公主對此微微一笑,她將小巧的手覆上此時顯得巨大的指尖,話語僅透漏著感謝。

 

「妳還沒告訴我怎麼稱呼妳?」

 

「啊......我叫平井桃!」她顯得有些侷促,那本該沒有溫度的小巧手掌,剛才竟讓她的心跳稍快了一秒「妳呢?我該怎麼稱呼妳?」

 

「子瑜公主。」

 

「唉?」

 

被平井桃呆傻的表情給逗笑,她挑起裙襬,雙腿交叉膝蓋微彎,對她呆萌的主人行了個禮。

 

「就照妳的希望繼續稱呼我這名字吧,我很喜歡。」

 

---

 

平井桃在她往年的生日都曾許下同個願望:希望她的娃娃會說話並成為她的朋友。

 

可能上天真被她的虔誠給打動,竟還真的實現了她這過於天真無邪的心願,如願以償的平井桃可開心的立馬捐了大筆金錢給孤兒院和流浪狗收容中心,並嘗試在十字路口多待三十分鐘就為了找尋需要過馬路的老婆婆。

 

雖然子瑜公主沒辦法陪伴她一生,但至少在送她離開的那日之前,她們還算有很多時間可以好好相處。

 

我們可以想像,當一個癡迷娃娃的小女孩獲得了一個能跟她對話的寶物,她會有多恨不得24小時都與它黏在一塊。

 

來看看平井桃這一天的行程吧,當手機於早上8點準時響起"月光傳說",她便立馬睜開眼跳下床飛快地踩著階梯,掠過正坐在餐桌旁等她用餐的父親,進了她的收藏室準備給她的子瑜公主道句早安。

 

「子瑜公主,早...

 

興奮的話都還沒說完,她突然像是意識到什麼摀住了嘴巴,轉身邁起步伐衝出房門,再次掠過以為終於要跟他吃早餐的父親,跑進浴室扭開了水龍頭。

 

她想起她還沒刷牙。

 

在收藏室鋪著報紙吃早餐是頭一遭,嚴格管理衛生環境(僅限收藏室)的平井桃當然不准任何人替害蟲準備開party的食物,所以當平時負責清掃的女傭看到她家大小姐端著早餐、背後還背著一疊今早她剛打包準備回收的報紙走進收藏室時,她還以為她家小姐還在夢遊。

 

邊吃早餐邊與子瑜公主閒聊花了她將近半小時,要不是她父親在敲門趕人,興許平井大小姐八成會忘了她今早還有門再未到一堂就下學期再見的必修課。

 

依依不捨地與子瑜公主道別(她其實想帶著她出門,但又害怕她會受傷),將收集了滿滿麵包屑的報紙交給了女傭並讓她從一天打掃3次改成一天打掃5次,坐上副駕駛座向明顯為了沒陪自己吃早餐而正生著悶氣的父親撒撒嬌,等到達學校門口,熙熙攘攘的學生才讓平井桃一直高掛的笑容徹底垮掉。

 

她一向不愛人多的地方,尤其學校,那就跟在拍賣會上讓她緊張,就算她知道人群的焦點並不會放在她身上。

 

上學,是她最排斥的人生必經之路。她寧可被利葉劃傷也想繞開那條放滿標示的柏油,至少道路外的世界在她眼裡宏偉寬闊。

 

但她知道無法抗拒,她只能乖乖背起書包,在這條看似平坦的路上,不斷跌倒。

 

滿堂的星期一將讓她更加憂鬱,平井桃趴倒在桌上用課本擋住自己,並在紙張上面不斷塗鴉著子瑜公主的身姿,老師機械般的聲嗓已完全傳不進她的耳裡,只不停迴盪著出門前子瑜公主的那聲"路上小心"

 

無聊痛苦的學校生活,隨著對子瑜公主的思念,更加顯得漫長,儘管她們分離才不到2小時。

 

最後一堂課的鐘聲一響,平井桃飛快奔出的速度堪比"牙買加閃電",而她也很是滿意家車總準時出現在校門前。

 

在踏進家門時她的笑容才終於又回到她的臉上,她一路穿過了剛灑過水的廣大庭院(空氣中還混合著泥土與青草的濕潤氣味)、金碧輝煌的歐風客廳(那兩隻頑皮的家貓又再次弄破了父親喜愛的花瓶)、掛滿抽象畫作的深遠長廊(她表示那可真是難以理解),當收藏室的房門關上後,平井桃尚未平靜的心跳隨著"拉赫曼尼諾夫-第二號交響曲‧第二樂章"更加激昂。

 

稍早匆忙的腳步在此刻顯得謹慎,笑意隨著腳尖一點一點的加深,看著櫥窗內的子瑜公主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她也不出聲就佇立在那欣賞著對方的睡顏。

 

興許是感受到有具龐然大物擋在她面前了,子瑜公主緩緩睜開眼,見到突然出現的平井桃也顯得平靜,她站了起來,踏著優雅的步伐,極高的鞋跟"噔噔噔噔"「親愛的桃子,妳回來了。」

 

「我覺得我想念妳了。」

 

這可能只是子瑜公主一時調皮所開的玩笑。

 

但她無意的話卻讓平井桃那一整天的沮喪變得值得。

 

「我也是!我滿腦子都只想跟妳說話!」她開心地回應,並再次讓子瑜公主跳上她的掌心,嘮嘮叨叨向對方埋怨著無趣的校園生活,那些在教室裡浪費掉的時間她可以拿來跟子瑜公主聊多少有趣的故事。

 

「上學讓妳這麼痛苦嗎?」

 

「當然!我討厭極了!」

 

看平井桃忿忿的模樣,子瑜公主疑惑的歪了歪頭,但顯然這刻並不是適合發問的時機。

 

「小姐,老爺喚妳去吃飯。」

 

親愛的平井爸又得生氣了,在經歷早餐不與他一起享用後,就連晚餐也被平井桃要求端進收藏室內,還嚴禁任何人進入。

 

他無語的站在門前,脖子還系了條餐巾,上頭的點點水漬是他聽到他女兒的要求後,不小心噴了口水的痕跡。

 

娃娃沒有比養育她長大的父親重要。

 

這事實悲慘的令他欲哭無淚。

 

---

 

子瑜公主應該要覺得平井桃煩人。

 

當她第n次早晨睜開眼又看到對方站在她面前,笑容隨著放大的面容顯得更加傻氣,明明受到驚嚇但還是得強忍下來保持端莊,這該死的形象源自於她百年前的皇室家教。

 

平井桃總能生出話題讓她滔滔不絕,她喜歡坐在地上用手捧著她,開心的與她分享日常中那些根本不足以一提的小事。像是她今早比鬧鐘早個三分鐘起床、女傭差點被拖地用的桶子絆倒、父親又為了她不出現在飯桌生氣、兩隻家貓再度抓傷了皮製沙發。

 

子瑜公主相信,若不是平井桃有生理需求,她絕對願意花上她24小時的時間來跟她聊這些芝麻大的TMI,畢竟在5個小時的閒聊中,對方安靜的機會只有在她吞口水的時候。

 

「有機會我想看看妳的貓,我喜歡動物。」

 

她應該要覺得多話愛黏人的平井桃煩人,但她並沒有,反而覺得這個人可愛的有趣。

 

「不行!那兩隻壞蛋會傷害妳的!」

 

平井桃立馬否決了這個要求,一想到那兩隻瘋貓進到她的收藏室來會如何大肆破壞,她彷彿已先見到所謂的世界末日。

 

「但妳會保護我對吧?」

 

「是...是沒錯,但我不願讓妳陷入危險之中。」

 

子瑜公主覺得好笑,見個貓都能危險了,不過這也反映出平井桃對她真的非常珍惜,雖然僅是一點點,但她承認她感受到了被人呵護的溫暖,霎那間她甚至浮現了跟著這人一輩子或許也不是壞事的念頭。

 

她的確孤獨慣了。

 

「桃子,妳為什麼討厭上學呢?」她突然想起之前沒來得及問的問題。

 

這問題讓她臉色微變,明顯彎下的嘴角看得出來她非常不喜歡這樣的話題,連帶著高捧的手往下降了幾公分。

 

「無聊、無趣...

 

她沉默了幾分只給了這兩句詞,子瑜公主心想這不是差不多意思嗎?除了懷疑平井桃腦袋儲存的文字量可能不多,更多的是她明顯有著不想多說的秘密。

 

「為甚麼無聊?桃子沒有朋友嗎?」可我們的子瑜公主也沒打算放過她。

 

平井桃簡直汗顏,她可沒想到手裡的小娃娃會發問的這麼直接,不願回答但又不忍心不答,最後咬緊嘴唇只能默默點頭,那垂著的八字眉看著倒也格外無辜。

 

室內難得的安靜,那是子瑜公主頭次發現新購置進來的空氣清淨機也會發出微微的機器運轉聲。她眨著大眼盯著垂頭喪氣的平井桃,想到了平日平井桃不在時,那兩位女傭進來打掃仍不忘對自家的小姐一番評論。

 

「她...她們說了甚麼?」

 

說了什麼?倒也不是閒話,就只說小姐長得漂漂亮亮的,腦筋卻不怎麼好,怕是把智商都拿去換了容貌。

 

「這還不叫閒話?!」

 

子瑜公主思索了下,經過這好幾日的相處,她認為的確不能算閒話,畢竟她們說得好像都是事實。

 

「她們還說了別的事,說從不見妳跟朋友出去或帶朋友回家,除了上學妳假日幾乎都不出門,一整日就只顧著陪著妳的娃娃。」

 

她更相信這是真的,至少她就從沒見過平井桃出門的原因是為了約會,甚至她的手機常不在她的身邊,似乎不怕有人會找上她。

 

子瑜公主為此感到不理解,在她"年輕"的時候可不像現在有這麼多娛樂跟自由,交際圈除了家人就是偶爾會來拜訪的名門權貴,所有的學習都在那豪華卻似牢籠的家完成。她偶然向外看去,幾位男孩會在她家外圍丟著皮球、女孩們在樹下圍成一圈舉辦讀書會,看起來平凡,卻令她欽羨。

 

所以她就不懂了,有錢有時間還擁有交友環境的平井桃,為什麼看來仍是孤單?

 

「那不是多麼美好的地方,滿是有錢人的孩子除了比較就是比較,當你們的出生條件都一樣時,唯一能決定你的身分的就是成績了。」

 

「我一直都不擅長念書。」

 

現在回想那仍是令她痛苦並且影響了她之後的生活。內向、不擅言詞、成績不好、體育也差,總總不受到歡迎的因子全聚集在她身上,更不用說她因自卑而用瀏海擋住的臉讓她更顯得陰陽怪氣。在國中以前還能用零食、漫畫書等來讓自己維持在上游圈,但等到進入私立高中後,那對她簡直是惡夢的開始。

 

在校園日劇裡看到的所有霸凌行為,她倒楣的全碰上了,且毫不驚訝的老師完全沒想介入停止,直到高中畢業前夕,她的位置仍刻劃著密密麻麻嘲笑的字眼。

 

因此痛恨上學、害怕與人交際,你們可以說她心腸既膽小又玻璃,但她寧可永遠只跟她最愛的娃娃相處也不願再嘗試擺脫孤獨。對她來說,陌生人彷彿怪物。

 

講著講著不禁開始流淚,轉變到後來的嚎啕大哭都反映著當時的無助。子瑜公主見狀,輕巧地跳開了平井桃的手心,跑到一旁抓起了平井桃準備墊著吃晚餐的衛生紙,披在肩上跑起來的姿態簡直像是掛著披風行俠正義的超人...不,更貼切的應該是穿戴純白婚紗準備衝向幸福的新娘。

 

她示意平井桃讓她更靠近一點,在她終於靠近了對方的鼻尖,兩隻小小的手抓緊比她身軀還大的衛生紙,努力又輕柔地替平井桃擦拭掉了眼淚。

 

「桃子,妳跟我一樣孤獨。」

 

「但現在我們都不孤獨了,因為我們有了彼此。」

 

---

 

情況有些不對勁。

 

凌晨兩點,平井桃躺在床上,雙眼直瞪著天花板。是的,她又再次失眠了,但她這次沒選擇去有子瑜公主在的收藏室,而是躺在床上不停地思考著,她不對勁的原因。

 

哪裡不對勁?學校生活依然無趣、兩隻家貓依然調皮、女傭依然說她閒話、更不用說她父親還再跟她鬧脾氣,生活看似毫無變化,但她仍覺得哪裡不對勁。

 

失眠了一整晚,當太陽漸漸升起,她才終於發現她哪裡出了問題。

 

她對子瑜公主起了佔有慾。

 

「桃子...妳剛才說什麼?」子瑜公主不敢置信的再度問了遍。

 

「我說我不想讓妳回去了,妳就留在這裡吧。」

 

「但是...妳答應過我的。」

 

「我反悔了!妳也說過我們該擁有彼此,那麼妳就不該拋下我狠心離開!」

 

平井桃的任性顯得理直氣壯,擺出相當嚴肅的表情與那份不容拒絕的氣傲,殊不知她掐緊褲管的手偷偷洩漏了她的底氣。

 

她當然有想過她這般自私將會承受怎樣的後果,她深愛的(對,她想了想這兩個字最能表達她的情感)子瑜公主會因此痛恨自己,每天期待的閒聊將從此變得無話可說,她甚至可以想像在之後的每一次拜訪,玻璃那頭的子瑜公主將永遠背對著她。

 

她當然都想過,但她仍堅持將她留下,並深信時間會沖淡對方亦想離去的決心。

 

果不其然,子瑜公主顯露出了她從沒見過的失望表情,無辜無助的仍想喚起平井桃對她的同情。平井桃轉過身故意撇開那扇目光「我很喜歡妳,我以為妳也喜歡我的。」

 

「我的確喜歡妳。」

 

「那就別離開我。」

 

氣氛陷入僵局,沉靜的時間裡出現了一絲嘆息。平井桃聽聞心跳顫抖了下,她咬緊嘴唇,聳拉著腦袋,抓緊褲管的指節漸漸泛白「我...討厭與人相處,只有跟娃娃們在一起我才感到自在,我一直幻想著娃娃們有天也能回應我的愛,而妳出現了,在這之後妳已成了我唯一在乎的""。」

 

「妳騙人。」

 

「什麼?」

 

「我說妳騙人,桃子,妳明明有著更在意的人。」

 

平井桃猛然回過頭,眼裡透著驚訝與一絲不安,然而她面前的子瑜公主已轉身背向她。

 

「子瑜是誰?」

 

---

 

平井桃除了不太會念書,她自己還認可了一項令她困擾的缺點。

 

她很常忘東忘西。

 

那天便是這樣,在校園唯一期待的僅有午餐時間,她踏著比其他課堂時間都來得輕快的步伐步入學生食堂,持著餐盤等著打飯結帳,當她終於在牛肉麵跟咖哩飯中抉擇出了一樣,卻赫然發現她並沒帶上錢包。

 

「我們這裡不提供學生白吃午餐喔。」

 

食堂大媽不耐煩的看著平井桃左翻背包右翻口袋,雙手已慢慢伸向那碗熱騰騰的牛肉麵。這可真急了平井桃,要知道她生來嬌生慣養,寧可養成胖子也不能少掉任何一餐,而可悲的是她沒有任何朋友能在此刻幫助她,她是深刻地體會到孤單一人的下場竟如此悲慘。

 

「我幫她付吧。」

 

當平井桃正陷入人生最絕望的時刻時,身旁有位高挑長髮女子竟突然開口說話。

 

就算平井桃對人漠不關心,但她也肯定這名女子她絕對不認識,她愣愣地看著對方掏出現金替她付了帳,並在她恍神之際率先端著午餐離開,平井桃甚至都還沒來得及道謝身旁就僅殘留那碗已離去的咖哩飯香味。

 

「子瑜!這邊這邊!」

 

那時她從對方的朋友口中得知,那位好心人的名字,且一直默默地記在心上。

 

她會在校園內再見到那人的身影,當那人跟朋友有說有笑的經過她身旁,平井桃會害羞地捏著錢包背對對方,並用眼角默默跟著那人的背影離去。

 

然後那個晚上她就會要求吃咖哩飯。

 

「我一直提不起勇氣去跟她認識,就如我所說我不擅長與人相處,何況那個人看來極受歡迎,或許早就忘了對我的舉手之勞。」

 

一件還錢的小事,對她來說極其困難,但也可能是她下意識地不願靠近,這樣她才有理由勸服繼續在教學大樓下等待,試圖說服自己的期待只是為了還債。

 

平井桃的確騙了子瑜公主,騙她對人類毫不在意、騙她校園生活盡是無趣。

 

「妳得承認妳的確膽小,明明擁有眾多改變的機會,至少比起沒有自由的我,妳顯然幸運許多。」

 

子瑜公主閉上眼睛,那段長達百年的孤寂,漫長的令她仍舊痛苦。再美麗的娃娃,時間一長也將淪落為沒人在意的擺設品,任灰塵鋪上她的肩頭,任蜘蛛在她身上結網,每天看著夕陽西落、月亮升起,直到主人終於想起整理雜物,才會將她重新洗淨並賣到下一位人家,持續輪迴這樣的命運。

 

當她終於見到平井桃時,她無疑是開心的。

 

「桃子,妳是我見過最愛惜娃娃的人,我最後一位主人是妳我真的覺得感激,這幾個月來妳對我的呵護是連我在生前也從未體會過的。」

 

「我說我喜歡妳並不是玩笑,妳是我第一個也是我最後一個真心愛著的人。」

 

子瑜公主轉過身來,蓬蓬的裙襬劃出了一個弧度。流著淚的平井桃朝她伸出了手,在對方靠近時用指尖撫摸著子瑜公主的臉龐,喉嚨發出的聲音近乎沙啞。

 

「我捨不得妳。」

 

「我也是,但妳得讓我離開。」

 

「因為妳追求的不該是我。」

 

---

 

獨自一人來到英國實在有些危險,所以當平井桃的父親要求配置一名會煮飯會開車會溝通甚至武力還挺好的保鑣跟隨時,平井桃是沒想拒絕的。

 

至少她不用擔心會在英國餓到肚子。

 

她並沒打算在這計畫多長的旅行,只不過在後天的大媽團遊墓園的行程之前,她的確擁有更多的機會與子瑜公主創下最後的回憶。

 

英國街道隨著歷史已與百年前大不相同,諸多地方子瑜公主已認不出方向,但她仍然讚嘆,家鄉依舊如她記憶中的美好。

 

她們拜訪了許多知名景點-倫敦塔橋、白金漢宮、泰晤士河、大笨鐘、皮卡迪利圓環等等。平井桃還嘗試了Fish & chips,且意外的相當合她口味。

 

「我很高興能跟妳完成一趟旅行,桃子。」

 

「我也是,這裡真是美妙極了。」

 

直到夜晚,平井桃才甘願拖著快廢掉的雙腿回到飯店,並與子瑜公主枕著同一個枕頭上回味著稍早前每一段值得紀念的旅程。

 

跟子瑜公主談笑的過程,她仍會幻想她倆還有大半的時光能夠相伴。子瑜公主不會離開,英國旅遊也僅是兩人未來的其中一環。

 

但當隔日的早晨升起,一夜沒睡的平井桃在對方的眼中望見了那抹分離,她才又想起,時針總會有走到12點的時候。

 

西敏寺是英國皇家婚宴喜慶的御用教堂,也是歷任皇室君王永葬的安詳之地。

 

這座哥德式建築風格的教堂,平日時也人潮眾多,她排了將近1小時的隊伍並順利通過安檢(人員看到她放置口袋的娃娃還疑惑了會),才終於進入了北立面。

 

她跟在一群大媽旅遊團的後面,有時聽著前面嚮導的解說有時沒聽,隨意看看隨意走走,還因此認識了幾名愛長舌的貴婦。

 

當她從貴婦那邊拿到一堆麥維他消化餅,躲在她口袋裡的子瑜公主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口,她停下腳步,隨著子瑜公主的目光瞄到了在不顯眼之處有座墓碑。

 

「它看起來就跟我們一樣孤寂,不是嗎?」子瑜公主帶著笑意緩緩說道,並讓平井桃扶她到手掌心。

 

「他們看起來沒好好照顧這裡。」

 

「我們不能要求他們關心到一絲一毫,畢竟我不是名流千史的君王,只是名意外身亡的姐姐。」子瑜公主手撫上平井桃又開始濕漉漉的臉龐,眉目中流露的不僅僅是不捨,更多的是對即將被解放的期待。

 

「我...我會永遠記著妳的...在我往後的日子。」平井桃哭哭啼啼的說著,她得幸虧此刻身旁沒有任何的觀光客。

 

「我也是,永遠會記得,太過漫長的"生命"中,也曾遇過一位對我訴說我有多麼珍貴。」子瑜公主靠上前親吻了平井桃的嘴角,並在最後的幾秒全拿來注視了平井桃的眼。

 

「因為妳,使我微不足道的存在變得特別。」

 

子瑜公主踩上那古老殘破的墓碑,一步一步上前,不再回頭思念,小小的掌心貼在刻劃的名字上,閉上眼睛,試圖逼迫自己不再去感受周遭的一切,試圖阻擋那讓她想轉身的啜泣。

 

投映的陽光突被雲朵所遮蔽,一陣強風突如其來,平井桃逼不得閉上眼睛,待風兒離去、陽光重新照映,睜開眼睛時,子瑜公主已倒在墓碑上,就像與之一同沉睡。

 

「子瑜公主?」

 

平井桃慌張將它拾起,不管怎麼叫喚子瑜公主都不再開口回應,此時就像具真的娃娃,提點她如夢般的童話已經結束。

 

她望向墓碑,她才知道子瑜公主的名字。

 

---

 

今天她仍與往常一樣在教學大樓下等待,當女子這次難得一人的出現在她視線中,平井桃心想這是上天給她的好機會。

 

呼吸吐氣呼吸吐氣,不斷在心中給自己加油打氣,甚至還下定決心若是這次再逃避她就要把收藏室的娃娃屋全捐出去。

 

「那...那個...

 

她做到了,娃娃屋不用捐了。

 

「不知道妳還記得我嗎?我...我是之前在食堂...忘了帶錢包的那位...」她覺得她緊張得快心臟病發了,講句話也能這般結巴,凡是第一次見面的人都會覺得她平井桃很遲鈍吧?

 

「我當然記得妳,我幫付錢的對象可不多。」對方看來並沒覺得不耐煩,反倒還跟她開起了玩笑,揚起的笑容也顯得孩子氣般的可愛。

 

她有酒窩耶...

 

認為有酒窩的人都是曾被天使親過的平井桃,一不小心又呆滯了片刻,直到那人在她面前揮手,她才驚覺自己又犯蠢了。

 

「我是來...是來還妳錢的!」

 

平井桃雙手伸直將紙鈔恭敬的遞了出去,她或許真的緊張到腦筋一片空白,不然若她注意到她現在的行為,那簡直是女高中生向心儀的男孩投遞情書的舉止。

 

或許是平井桃的"太過努力"令對方感到格外有趣,女子克制不住的笑出聲來,她接過那被平井桃捏得過皺的紙鈔,也沒打算說出這上頭有點潮濕。

 

「所以妳為了這件事,在樓梯口處等我多久?」

 

...唉?

 

平井桃張著嘴,還沒完全理解女子話中的意思,對方又再次開了口「那個娃娃...」女子的視線轉移到平井桃背帶上懸掛著的娃娃「是在六月於市政廳舉辦的慈善拍賣會標下的吧?」

 

「妳...妳怎麼知道?」

 

「看來我們有同樣的興趣。」女子沒有回答問題,望著平井桃的眉目更添了一份驚喜。「我叫周子瑜,妳呢?」

 

平井桃愣愣的盯著那朝她伸出的右手,她縮緊喉嚨,手摸上娃娃,低頭看著她的"子瑜公主",一頭灰藍色的長捲髮,頭頂花冠身穿花裙,鼻子高而挺拔、嘴唇鮮紅飽滿,仍有著一雙足以震懾人們的秋水明眸,她不禁微笑,並再次抬起頭時,笑容就與那天在西敏寺所見到的陽光同樣燦爛。

 

 

 

 

 

「我叫平井桃。」

FIN


我多久沒來更新文了呢?(往回看下紀錄,不忍直視QQ

其實這篇文本來打算當作momo的生日賀文,只可惜最後還是來不及跟上(腦袋隨著年齡增長漸漸不行了呢

arrow
arrow
    文章標籤
    周子瑜 平井桃 TWICE
    全站熱搜

    小陣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