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愚人節。

 

最近的天空總是時不時地飄著雨,備著傘的嫌棄難得的放晴、忘了傘的咒罵雨水,把什麼都怪上了一回,除了自己。人們唯有在失去陽光時,才會祈求著那懸日的寵幸,而擁有之後,才又回以各種棄嫌。但日陽就這麼默默的吞了那些,不在能正大光明作弄人的節日裡報仇,還是願意露出臉來,溫暖著大地。

 

今日的天氣,是特好等級中的最佳。但女孩總感覺陰霾依然模糊視野,無法擦亮的傷感藏在艷陽下的陰影中。溫熱的鹹液濕潤眼匡,酸刺的感受在鼻腔深處醞釀,明明該微笑的不是嗎?外面可是晴天,有什麼好難過的,是吧。

 

無形之手操弄著細線,用那連空氣的重量也不到的懸絲纏繞著四肢及脖頸,銳利的細線緊緊鑲入,劃開肌膚滲出悲傷,凝結成藍色的血珠弄髒空氣,裸露的口子一抽一抽地悶痛著。

 

那傢伙總能一再的撕裂修補好的心臟,揉亂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思緒,不論用上幾捆縫線、抹上幾層黏膠。它們只給了詢問的機會,卻不曾拋下個理由來解釋,也不會告知他的來訪—— 雖說預備了也不過徒然罷。

 

著鏡子裡的自己,看著裡頭的影像舉起梳妝桌上銳利的剪子,跟著魁線的帶領對著那細長的脖頸比劃,然後猛力一動。

 

「喀嚓。」

 

一撮髮絲輕飄飄的落下,無力地散在膝蓋上,俞定延這時才清醒過來,驚慌地看著還是被刃片劃到而留下的血痕。簡單清理了傷口,她揉了揉僵硬的臉頰,用指尖揚起下垂的嘴角。

 

重新拿起剪刀,她俐落地修剪著缺了一角的長髮。有點惋惜地摸著自己的新髮型,一口輕嘆流出唇齒間。她無奈地看著滿地的殘亂,搖了搖頭。

 

好不容易才留長了頭髮,又該重來一次了。要是,人生也能這樣就好。

 

/

 

笑得燦爛,無視滲透早晨的悲傷。

 

/

 

校園不該就是這樣充滿活力嗎?鬧哄哄的一片。輕倚著欄杆,俞定延,用著。她從來不理解為什麼那些人身體裡的能量好像總取之不竭,怎樣揮霍也不會有盡頭,要是那些多出來的能看起來是一樣的電池,但上帝在分發的時候還是混進了幾顆故障的,流散人間。

 

監禁在思緒的監牢中,連試著觸碰阻卻行動的柵欄都灼燒著肌膚、刺痛心臟。她覺得自己好笨,總被不堪一擊的枷鎖囚著心靈,明明只要習慣了,一切就都會沒事的。

 

但她做不到,還是走不出來。

 

歲月沖刷著創口,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但被帶走的從來不是痛苦。誰說時間可以撫平傷痕,都是假的,僅僅是胡謅一通罷。藥片,糖,酒精,沒有一個是解藥。

 

黑色的羊隻,本就注定無法融進人群不是嗎?為什麼感覺,怎麼做,都是自己的錯。只是因為不一樣,只是這樣而已。想要說:原諒我吧,但有什麼能被原諒的?根本沒做錯什麼,不是嗎?誰說孤獨也是一種罪名?誰說的。

 

 

時間很公平,但也因此顯現出了人的可悲。細胞衰敗的速度一致,但死去的時間卻是神隨心所欲的結果。找不到原因,就這麼被哀傷吞噬。一步一步的走,只是在倒數的時針上散步,數著自己消亡的時日還剩下多久。

 

好想要不在乎什麼,只要笑就好了。或許上輩子是無憂無慮的傻子吧,所以神才在我這世的腦中埋了這麼多未知謎題。什麼時候終點才會到來?

 

俞定延在等,等待那了結一切的鐘聲響起。

 

/

 

我們比誰都想活著,但只是活得太用力,所以連呼吸都忘了怎麼做。

 

/

 

 

「難得天氣這麼好,裝什麼憂鬱青年啊哈哈哈。」

 

平常的好哥兒們,咬著褔利社的哈密瓜麵包,突然拍了下肩膀,打斷了她混亂的思緒。先是一陣沈默,她的心聲突然從緊閉的唇間溜出:「欸,我想跳下去。」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今天是愚人節喔,俞定延。要騙也不是這樣的。」

 

她先是愣了一下,看了看那大傢伙的表情,然後鬆了一口氣,雖然胸口又悶的生疼。他是當成玩笑話了吧?這樣也好。露出微笑,她用和平常一樣的聲音說道:「還以為你會嚇到哈哈哈,不然還能是什麼。愚人節快樂,居然沒被整到,白痴。」

 

「對嘛,我還想說勒,你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另一個朋友正沈迷在手遊之中,閃爍的聲光效果讓教室變得更加吵雜,雖然他很認真的操控著螢幕裡的角色,但還沒忘了跟上他們的話題。大個兒被吵得受不了,直接狠狠地從頭打下去,把自己的耳機砸向那人的身上,嫌棄之意盡寫在表情上。

 

看著大夥兒打打鬧鬧,俞定延豪邁地大笑著,一邊回答:「當然。」

 

「心情不好也想開點,笑一笑就過了,會更好的。」

 

「對啊哈哈哈哈。」

 

好累。

 

還要多久。

 

 /

 

坐在教室一隅,名井南聽出了那樣爽朗笑聲中的刻意。那種歡樂是硬從胸口深處擠出來的,緊繃而以至於變形,銳角劃的喉頭鮮血淋漓,裸露出深沈的情緒。眉眼微蹙,她握著鉛筆,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刷!」

 

回過神後,她才發現英文筆記本上已經被無數個圓圈佔滿,彷若糾纏混亂的思緒,單薄的紙張因無法承載筆尖的壓力,被撕裂開來。直覺告訴她,有什麼不太對勁。

 

午休結束後,上課鐘響也已經過了半小時,第一堂課都要結束了,那人卻依然不見身影。她的直覺是對的,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不顧上課不能拿手機的規定,她的指尖飛快地在螢幕上打著訊息:「俞定延,你在哪裡?」

 

「看風景、吃飯啊。」

 

「課都要結束了,吃什麼飯。」

 

「沒差啦哈哈哈哈,不重要。」

 

「不要鬧。我再問最後一次,妳。人。在。哪。裡?」

 

「天臺。」

 

「在那邊不准動,等我。」

 

這時老師正講題講到一半,找尋著願意回答問題的學生呢。看見班上有學生自願舉起手來,他更是開心的合不攏嘴。

 

「老師,廁所。」

 

不等老師回答,名井南匆匆忙忙的奔出教室外,直往頂樓走去,嘴裡一邊碎念道:「能讓好學生在一天內因你而打破一堆校規,俞定延,你好樣的。」

 

 

 /

 

遠遠就看著一個背影孤單的坐在圍牆邊緣,名井南對他喊了一聲:「香蕉牛奶,接著。」語音未落,手裡的飲料盒就這樣順著一道完美的拋物線飛去,預備在兩人之間著空地上降落。

 

「啊啊啊等一下⋯⋯

 

「碰!」不准所料,為了接住即將墜地的飲料盒,俞定延往前撲去,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的技術真好,名井南。」泛著淚光,她坐在地上揉著已經發紅的膝蓋,手裡還緊握著那個害她華麗滑壘的罪魁禍首,哀怨得看著在努力憋笑的女孩。

 

「如果我不這樣,你會自己乖乖下來嗎,」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一小罐膏藥出來,女孩晃了晃手中的罐子,對著像小孩般鼓起雙頰的人說道:「過來,擦藥。」

 

「怯。」露出心不甘情不願的表情,但身體還是遵從指令,乖巧的走上前去讓女孩為自己上藥。

 

「幹嘛對我這麼好。」小霸王低著頭,臉頰微微發紅,懦懦地問道。

 

「你想知道嗎?」

 

「嗯。」

 

女孩嫣然一笑,看著遙遠的天際,久遠的記憶在風中流竄,乾澀的字句搔刮過口腔,越過齒間:「因為,站在那裡的人,曾經是我。」

 

 

「我知道那種感覺,格格不入、但又無可奈何。能試的都試過了,但是依然如此—— 因為打從心裡你就知道,自己和他們不一樣。」

 

「一直都覺得寂寞,真的很寂寞,獨自被困在無盡的輪迴中。不想再覺得悲傷、不想被難過給控制、不想要吃藥、不想要討厭陽光。醒來卻依然被千愁萬緒綁在床上、被情緒困擾好幾個小時,時光在消逝,而我還是什麼都沒做。」

 

女孩這時才褪去了平時冷冽的外殼。她也不過是人而已,俞定延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那毛茸茸的小腦袋,憐愛地說道:「一直以來辛苦了,名井南。」

 

「你傻啊,俞定延。」

 

「你才是。記得難過的時候,我在。快樂的時候,我也在。」

 

「那洗澡的時候呢?」

 

「你在說什麼!」害羞地敲了那人的胸口,一股不自然的紅暈泛上臉龐,都到了這時候還是這樣不正經,但這樣才是熟悉的她吧。

 

看見這樣的景象,俞定延笑了,無拘無束的仰天大笑,那個大剌剌的她又一次醒過來,暫時驅散了殘存在角落的傷愁。這時,下課鐘聲響起,提醒著他們該回到那個壅擠的世界了,但誰也不想跨出那一步。

 

「我還是很討厭你。」名井南突然說道,但俞定延也不怎麼意外,畢竟他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自己不過是不完美的拼圖罷,今天這樣不過是班長、或是朋友的責任感吧。

 

「我知道。」

 

「愚人節快樂。」

 

「咦?」

 

4/1其實不是愚人節,是笨蛋日。你的節日,俞定延。」

 

「笨蛋⋯⋯你說什麼!名井南,給我回來!」

 

作勢要離開現場,名井南故意無視那人的呼喚,執意往門口走去,直到女孩近在咫尺時才突然轉過身來,指尖在她胸口劃了一道,似是攫起無形放入口中咀嚼,然後咕嚕地吞下去。

 

「你在做什麼?」長時間沈默的人腦迴路實在讓人難以理解。俞定延被那人的觸碰弄的發暈,渾身僵硬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直挺挺的呆楞在那。

 

「把你的難過吃掉。」

 

「可是這樣不就換你難過了嗎。」

 

名井南第一次遇到有人這樣反應的,逗得她笑得更開心了。說是單純嗎?單純的有點可愛呢。勾住那人的腰肢,她傾身拉近兩人的距離,溫熱的字句混著吐息輕點在唇瓣上。那人的臉更紅了,跟根木頭沒什麼兩樣,她柔媚地笑著,呢喃似的說道:「看到你就開心了,而且,怎麼捨得你難過。」

 

未來、過去總愛在耳邊絮絮叨叨,而當下呢?被沈重的思緒壓垮,聲帶被整齊地擰斷,所以,與其擔憂,不如就這樣沈浸在糖蜜中吧。我們不知道這會是閃爍即滅的煙花、還是在漫漫長路中的旅伴,然而,「現在」是我們所擁有的。

 

那就再試一次吧,親吻靜止的當下,就算它轉瞬間即從指間中流逝。

 

有時候只這樣享受也不錯,just like a fool

 

 

 

//

 

I knew I'm a fool.

And I'm falling, falling into you.

 

/

 

「你鍾情的女人將把你掠奪!」—— 男人如此想;

但女人並不奪取,她偷。

 

 /

 

若是歡喜不曾沖刷靈魂,悲痛也不會上門來訪。

 

晨曦的微光穿過房間的窗,輕點著還在睡夢中的女孩。素色的枕頭套上暈染點點淚花,凝結多時的淚水,只能趁著理智休息的時候才能偷偷釋放,一滴一滴拘謹地落下,連哭泣都很節制。

 

在震耳欲聾的鬧鐘響起前、在夢境剛好斷裂的那一刻她便張開了雙眸,重新回到現實之中。心臟還在胸腔裡瘋狂地跳動著,幾乎衝出喉頭,夢裡的感受太過強烈,連清醒的血液都無法稀釋。

 

和名井南在一起的日子很美好,可俞定延總覺得幸福裡埋著道別,但這是不被允許的,應該要相信她的。細胞不聽使喚,任著那些藍色的吞噬自我,使盡了方法,卻依然無法阻擋。抹去淌滿臉龐的淚液,俞定延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無力的躺在床上默默想著:『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跟這些佔據胸口的難過告假?』

 

『該走了,俞定延。這裡不是妳能待著的地方,認命吧。』腦袋深處的聲音這樣鼓舞著她。堅決地搖了搖頭,她告訴自己不能走呀,名井南還在。所以得好好呼吸了,在這個有那人的世界。

 

 /

 

「誒,俞定延,我幫你算塔羅,免費的喔。」最近的朴志效很迷塔羅牌,說是什麼塔羅社長很帥,所以三天兩頭就往哪兒跑,好聽點是要跟人家切磋琢磨,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女人的目的從來就不是那些學術研究。但在這樣不知不覺的累積下,她也懂得基本的占卜,能夠幫人解惑了。當然,偶爾還是會出點包。

 

看著朴志效的那對水靈大眼眨巴眨巴的,期待在眼眸裡閃爍,她手上拿著華麗的牌卡,已經湊上臉前,俞定延也不好意思拒絕。反正,她也對這些蠻好奇的,而且幫朋友練習應該也是好事一件吧?雖然說被人窺探命運實在有點兒害羞,但他還是順從地抽了一張牌,遞給朴志效。

 

牌卡上的男子身著藍花衣,背著赤色行囊站在峭壁末端,仰頭迎著烈日高照,看起來一臉滿足的樣子。就算海湧在腳下奔騰翻攪,就算在前方的是未知,但他依然無所畏懼,手持一枝白花,不願受到那些拘束。愚人牌啊,是新的開始,初生之犢的無懼。他活在當下,跳脫了那些令他厭惡的狀態,還是說,其實是  有勇無謀,盲目吧?但自由大概便是如此吧,跟自己太不一樣了。

 

是不是因為還未曾死去,所以也就沒有重生?還是它反映出的是自己的內心呢。

 

又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那人笑靨如花,勾著唇角望著那個正在沈思中的女孩,一臉興味盎然。名井南極少會出現這樣的姿態,溫潤又熾熱,和平時的冷冽儼然不同,那眼裡含著笑意,令魅力更增萬分。班上的男人們個個蠢蠢欲動,青春期的賀爾蒙撥弄著他們的神經,名井南太過神祕,讓人想去探究佔有,但懸崖上的鮮花,有誰人能捻下?

 

更何況,她早已在斯人手中綻放。

 

   名井南當然也發現了,那些眼神裡的癡迷,畢竟,這從來就沒有少過。然而,她卻不怎麼在意,只當作是那一種讚揚,享受的同時又鄙睨那些人類的存在。

 

愚昧。

 

優雅地捧著小說,她將目光移回了書頁上,細細品味著字句間的情緒—— 就算不是自己的。最近名井南對於日本文學特別著迷,特別是那個被稱為「初代喪神」的男人的作品。太宰治,日本一生中自殺次數最多的作家,而光是殉情就佔了三次。被溪水溫柔的窒息,懷中擁著世上最後一個愛人,然後就這樣消逝。雖然這世界上死去的方法多著是,他自己也試過不少,但這樣對脆弱的他是最好的選擇了吧。

 

如果是自己的話,應該會選擇飲鴆而亡吧?浪漫的死法,但略顯孤獨,剛好能襯上自己骨子裡的傲氣。但若用一雙交杯酒,為彼此獻上最後一觴,杯裡的瓊漿稀釋了死亡的氣息,愛情更麻醉了強烈的痛苦,所以,吞入腹中後連細胞也不會發覺,便就此長眠。

 

啊,多麼美麗的篇章。

 

就用感情陪葬吧。反正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多餘的,就算身體裡沒有也能呼吸、也能活得好好的。有人說這是與生俱來的,天性是嗎?但對名井南來說,感覺好像是跟誰偷來的忘了還的,自己不該擁有的東西。

 

這些只是場遊戲,夢裡捏造出的想像,為的是消磨人間的時間,到頭來還是得落入煉獄。嚐完甜美就預借傷痛來習慣未來,痲痹只是暫時的,折人的才是真的。膽小鬼啊,連幸福都會懼怕,碰到棉花都會受傷,有時候呢,也會被幸福所傷。

 

死去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就當預習吧,直到那真正凋零之時。

 

/

 

不想再思考了,但腦袋總是在不該運作的時候特別勤奮,因為是被傷愁餵養大的嗎?不該出現的聲音操弄著思緒,日復一日、不論炎夏寒冬,沒有止息。

 

倚著天臺上欄杆,俞定延冷冷地哼了一聲,一邊想著。大人呀,總是把自己擺在高處,但終就是天真的太過可憐的生物。樓頂的大門,警衛上鎖的日子單手可數,就算是夜幕垂降時分,也太過安心的不去查看。所以只要不想太早回家的時候,她都會待在這個秘密基地,躺在地上仰望著天際。幸運時有繁星作伴、或是就在一片漆黑中度過,這樣的生活也不錯,只要路西法不出現。

 

站在天臺邊緣,她張開雙手迎著風,狂蕩不羈的大笑著。誰不想普普通通地活得像個人,但社會卻一直將我這樣的人當做怪物。

 

這樣的生活,真是夠了。

 

 「抓到你了。」

 

還沒向前跨出那一步,那熟悉的溫柔的嗓音喚住她。不用回頭,俞定延就能知道那聲音的主人是誰—— 那個他掛念最深的人。但他也不打算做什麼,反正,她能夠理解的。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說。

 

名井南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走向女孩,複雜的情緒在臉上快速切換著。不解、傷感、擔憂、憤怒、興奮、難過、愉悅,最後融成一個淡淡的微笑。

 

「不累嗎?這樣每天沈沈浮浮的在腐爛與生存間。和我一起殉情吧,小南。」俞定延知道名井南那美麗的眼瞳裡住了多少寂寞,她曾在鏡子裡看過一模一樣的存在。那魁線切斷了意志,再度掌握了自我,她已經管不住絕望的蔓延了。

 

「好啊。」名井南走上前,牽起那隻被夜風吹的冰涼的手,肩並肩一起站在高頂的邊緣。他們就像是擁有全世界的王與后,不勞世間加冠,而是讓自由親授王冠。

 

她笑了,像剛摘到星星的孩子般快樂,那笑容啊,燦爛的不像是滲出藍色血液的人。突然,她微皺起了眉頭,表情變的迷茫。女孩歪著頭,輕輕的說:「你也壞掉了,小南。」

 

「是呢,我知道。那該怎麼辦呢?」

 

但如果只有我知道,就不成問題了。當初就不應該靠近的,不應該再有下一個愚人。名井南自己也搞不清楚良善是偽裝,還是僅存的自我被殲滅前的最後掙扎。

 

  

「我的小太陽啊,定延⋯⋯」名井南深情款款地撫著俞定延的臉龐,那人總是這樣吸引人,同時讓人厭惡不已,愛的同時也帶著恨,共生雙子總是沒有分離的時候。此刻,名井南已下了決定,慈愛的眼神愈發寒冷,平淡如水卻令人畏懼。

 

「該如何告訴你我痛恨你的光線,你總讓我回憶起,當初的我是如何掉落的。」

 

 

 

「和我的心,一起去死吧。」

 

   掌中的溫暖被抽離,留下的冰冷的空虛在發酵,俞定延這才認知到,那不是深情款款的眼神,而是狩獵時的專注。自己是盤中飧嗎?但南不會背叛自己的。直到這時,她還在說服自己拋棄多餘的猜疑,維持著所謂的「忠誠」。但它又出現了,那隻巨大的弄偶之手,只是這次,那些絲線不只糾纏著自己的身軀,還有⋯⋯

 

「小南⋯⋯為什麼?」

 

她親眼看著名井南熟稔地操控著繩索,手勢和那隻巨手合而為一,瓦解所剩無幾的信任。身子半吊在空中,俞定延感覺靈魂被切斷分裂成片片碎塊,藏青色的霾霧沿著切口溢出,纖細的操偶線再也支撐不住重量,只能任著地心引力拉牽著女孩,讓地面迎接她的到來。狂躁的風聲耳邊嗚嗚作響,名井南的身影越來越遠,逐漸縮小成遙遠的一芥,月光輕薄的灑在身上,她,和路西法在一起下墜,但是,那龐大的翅膀始終沒有出現接住身軀。

 

嗯?我又被拋下了嗎?再一次的。

 

還來不及想清楚,一陣愉悅的痛楚電擊般穿透全身,脆裂的聲響在耳朵深處爆裂。愚人從熟悉的斷崖墜落,底頭是萬浪翻騰,揉碎載滿秘密的血肉,藏於泡沫之下。豐滿的唇被海水親吻,封住了禁忌的言語。悲傷從破裂的腦殼中泊泊不絕地湧出,被路過的時光一併帶走,連著呼吸。

 

黑夜吸收了刺眼的殷紅,但事實依然被赤裸攤開,被經過的風兒帶進入各個角落,四處宣傳著愚人的凋亡。他們如聒噪的婦人般咯咯笑著,不知是嘲弄著世人,還是正沈睡那人的愚昧,人間興衰只是他們口中的閒話家常,過不了多久,大概又奔向另一個故事的源頭。

 

無視那些吵雜的聲響,名井南仰頭望著當空高掛的皓月,比著噤聲的姿勢,低聲說道:「我並不完美,所以,必須要好好的保護自己,而愛情會讓人變得不堪一擊。這麼脆弱的我,我不要。只有活得愚昧、活得無恥的人呀,才能完全沉溺在幸福之中。」

 

月娘都看見了,但也只能默默地為她流下一滴眼淚。沒有多少人的傷愁能開出撼動世間的花朵,殞落、然後被遺忘,這才是最普遍的結局。

 

「噓⋯⋯ 誰說出去誰就是小狗喔。」

 

對著天空俏皮地眨眨眼,名井南再度迎接黑夜的懷抱,讓身軀的最後一塊空白也渲染成它的顏色。身為人啊,當失去了靈魂,即可以稱為死去了吧?成為行屍走肉的空殼,只是存在而已,但或許這樣就足夠,至少,掙扎已經徹底報別。踏著平穩的腳步,她的眼神裡不再擁有繁星,連心臟得跳動都變得沉靜,她就這樣頭也不回的離去,徹底拋下人性。

 

 

 

⋯⋯月啊。」

 

為什麼每個人都這樣呢?

 

總要等到死去才懂得愛我。

 

 

 

 

*日文的喜歡和月亮音相近


 

愚人節啊也是另類的情人節吧

好多人都在這天告白 成功了在一起 失敗了當做玩笑

 

年輕真好(誤

 

有時候就像個傻子一樣吧 駝著勇氣前行 愚昧也無妨

反正天天是愚人節也沒關係

人本來就是盲目的生物

 

但大家還是要好好愛惜自己喔(笑

很多事情是死去不能做到的

光是這點 就值得留下了呢

累了休息 有力氣就前進

就像寫文一樣(然後就荒廢很久了(不要

 

最後 感謝一軒老師舉辦這個活動~

讓老朽能動動生鏽的小手手

還有看著活動文的大家 謝謝你們~

還有 別忘了為寫手們留下鼓勵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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