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名井南直到今日才發現她家附近住了對變態。
原本已經疲累地想回去，卻在她們偶然經過一家寵物店後宣告失敗，子瑜又再次丟下了名井南，隔著玻璃窗開始與一頭吉娃娃玩耍。
看來一時片刻是走不了了。
名井南既無奈又欣慰地坐在一旁的休息區看著子瑜。還記得她剛來之時，對自己的態度還是謹慎且小心，然而現在都會對自己訓話了，那些小小的不禮貌在她的眼底看來，都是對方信任自己的證明，就是因為信任，所以才能像個孩子任性的到處亂跑吧！
但也不能寵過頭了。
在子瑜第五次用渴望的眼神回頭望像自己，她仍堅決地搖搖頭。
被數度拒絕的子瑜終於也忍不住鼓起了腮幫子，委屈的轉回頭繼續用手指逗弄著裏頭不停搖尾巴的小狗。瞧瞧，這孩子還學會耍脾氣了。
對方的反應可愛的令她不禁摀嘴偷笑，她還悄悄地掏出手機，點開照相功能對著前方蹲著，專注於小動物身上的子瑜，連拍了幾張好用來紀念她家小朋友第一次的鬧脾氣。
"竟然鬧脾氣了？看樣子名井媽媽不懂教孩子呢！要不要我來幫幫妳？"
？！
美好的照片中突然闖入了不速之客的傳來的捎信，俞定延的名字擋住了子瑜梳整乾淨的長髮，強硬粗暴的宣告她的來到，她就在附近。
猛然一個張望，便在不遠處的一間服飾店裡，看到了戴著可笑遮陽帽的俞定延和身旁正不好意思招手的朴志效。
名井南的好心情瞬間變得極差。
"幹嘛擺出那麼兇的表情？跟小朋友一起出來玩不是應該很溫馨嗎？"
"妳們跟蹤我們？"
"購物中心大家都能來吧？別這麼大驚小怪。"
"喔是阿，在這全年唯一的假日到了全市唯一的購物中心還在購物中心裡頭唯一的一家寵物店不小心遇到了我們，真是夠巧合了。"
"講話酸溜溜呢名井小姐，但妳別忘了我們是協同者，在14號旁保護與監視本來就是我們的任務，還是因為我們作為新鄰居，沒去給妳敦親睦鄰讓妳感到不被尊重了？"
"妳們搬到我家附近了？"
名井南放下手機轉頭瞪著她們兩人，滿是防備的眼神惹得俞定延不禁發笑，過大的遮陽帽稍稍擋住了她彎起的眼角。
笨蛋阿，妳該防備的可不該是我們。
"我覺得這是相當合理的，不然妳以為我們給的那個呼叫器是讓妳呼叫隨時能飛過來的鋼鐵人？別傻了，到時候若出事還不是得靠我。"
"我倒不覺得會有任何危險。"
"這方面我想我就先不跟妳爭論了，名井小姐今晚應該沒有約會了吧？請務必讓我們前去做例行性訪問。"
"合約上的條款妳應該都讀過了吧？名井小姐。"
就是因為都讀過，所以她沒有拒絕俞定延等人的來訪，儘管她不願意再讓子瑜見到俞定延。
「14號，有小段時間沒見到了，過得好嗎？」
朴志效跟子瑜正面對面坐在餐桌前，邊角還放著名井南剛泡好的熱茶。俞定延大喇喇的躺在她新買的沙發上，隨意無拘束的姿勢，倒是讓主人看得頗不滿，卻也沒出聲阻止那人的沒禮貌。
妳這傢伙...腳不要放到上頭！
「子瑜，我現在叫子瑜喔！」
子瑜很開心地向朴志效介紹自己的新名字，臉上充滿著對此的喜愛與驕傲。朴志效是感到驚奇，這是頭一次乖乖聽話的14號，第一次主動糾正她的言詞，雖然她覺得俞定延不會喜歡就是了。
「那我之後就也叫妳子瑜好嗎？」
子瑜大力地點頭，此舉是換得另兩人相識一笑，和俞定延的嗤之以鼻。
「子瑜過得好嗎？能不能跟我聊聊妳最近的生活？不管是什麼志效姐姐都好~~~想知道！」
朴志效用著像在跟小孩講話的語氣與子瑜交談著，不管怎麼說，子瑜好歹也是個成年人了，個性就算再怎麼單純，也不需總用這樣像在安撫的態度與她相處吧？這在名井南的眼裡覺得實在違和。
不過自己...似乎也不自覺會對她溫柔，不太適應肢體接觸的她，卻總選擇用摸頭的方式給予誇獎或安慰，像孩子般的子瑜，怎可能會存在危險的因子？
名井南望向躺在她沙發上的俞定延，正懶散的玩著自己的手機，瞄都沒瞄自己一眼。
「南姐姐對我很好，講話很溫柔，不會打我跟罵我，煮得飯也好吃，味噌湯是我喝過最好喝的，我在這過得很快樂。」
「喔～所以14號現在是在反向抱怨我對她不溫柔、會打她罵她、煮得飯也難吃，在我身邊過得極度痛苦是吧？」
「俞定延！別擅自打斷！何況妳對子瑜態度本來就很差，她吃的飯也不是妳煮得好嗎？」
朴志效不滿的吼了俞定延，就算是再好的夥伴，她也不能接受在她進行工作時有人出聲驚擾。看吧！子瑜原本開心的笑容頓時消失無蹤，現在一副害怕自己說錯話的委屈表情，真多虧了妳讓我的工作更加順利了齁俞定延！
「呵！"子瑜"這麼快就叫得這麼順口了？朴志效，妳可不是她的監護人，別忘了妳的身分也別忘了那傢伙的身分...」
「俞小姐。」
名井南冷著一張臉站到沙發旁，居高臨下的瞪著正枕著手臂，挑眉看著自己的俞定延。
「如果在這覺得無聊的話，我歡迎妳到樓下的書店翻翻書，如果喜歡的話我也可以送妳幾本。」
「妳在趕我？」
俞定延雙腿一蹬站起，身高的差距也逼得名井南不得不抬頭，兩人的距離貼近，呼出的熱氣卻不是曖昧的氣息。
「我可沒膽也沒那權力趕妳，只是邀請妳去我的書店看本書罷了。」
「我為甚麼要？」
「因為我覺得像俞小姐這樣如此缺乏做人常識、脾氣暴躁的女性應該去找本書來修身養性，先人留下的知識到了現代仍是值得學習的珍貴泉源...」
「五育的各項教義如何？相信那對妳會有幫助的。」
「...那我早就背得透徹了。」
兩人互相凝視了很久，令待在一旁的子瑜很是惴惴不安，眼神不斷在兩道身影上來回輾轉，最後停留在名井南的身上更是恍恐。她害怕俞定延，只要一做錯一疏失一遺忘，她就會被教訓的很慘，像名井南這樣與對方辯駁她更是想都不敢想。
所以她很害怕，害怕俞定延會像對待自己一樣對待名井南。
一想到那樣的藤條會揮打在名井南的背上，子瑜便不禁恐懼的微微顫抖。
「俞定延，妳就照名井小姐說的去看本書吧！妳在這只會妨礙我。」
朴志效可終被弄得不耐煩了，她覺得現在最該做的就是行俠正義、為民除害。現在連自己的夥伴都對她下了逐客令，俞定延不情願的"嘖"了聲，但還是拾起了隨意扔在一旁的外套，披在肩上的同時又瞪了一眼不敢吭聲的子瑜，直到名井南擋在身前她才移開了視線。
「那妳最好快點，朴志效，我可不認為那如廢墟般的地方能找到我要的東西。」
她大力的關上了門，房間都因為她的憤怒而震動，名井南得慶幸她喜愛的掛鐘沒因此落下成為犧牲品。
「我得佩服妳，這麼差勁的人妳還能夠繼續跟她共事。」
名井南蹲在了子瑜的身旁，雙手緊握對方冰冷的手心，她知道子瑜肯定害怕了，所以她才會顫抖成這樣，除了無聲地給予力量，她仍是忍不住抱怨了幾句。
但朴志效卻是面有幾分難色，手也因猶豫而十指交扣。
「其實...她也不是真的很差勁，人會變得刻薄都是因被外力因素影響扭曲。」
「所以？她就因為私人生活的不順而這樣對待無辜的子瑜？」
「她不是只這樣對她，機構的每個人她都如此嚴苛的。」
「喔是啊！所以妳的意思是子瑜身上的那些傷都是她活該被教訓嗎？」
「名井小姐。」朴志效突然正色，嚴肅的盯著名井南，在此刻她的眼中，對方就像是捍衛小孩的母親，這應該是件好事的，應該要是。
「別因為深陷在母親的角色裡就忘記身分，在那座機構生活的人們，是因為什麼原因去到那的，難道當初都沒跟妳說明白嗎？」
朴志效的一句話給了名井南一個重擊，怎麼會沒說明白？當時說得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只不過子瑜太過乖巧溫馴，使得她被這般美好的人迷惑到忘了。
如果...如果當初來到她家的不是子瑜，不是14號而是別人，那她現在仍會為此打抱不平嗎？
早已忘卻的不安又在心中暗自騷動。
「我是...為了成為優秀的社會公民，所以才會在機構，所以才會來到南姐姐家...」
夾雜膽怯的喃喃自語，反握抓緊了名井南的玉指，忘卻了禮儀只懂得用力，似要把所有請求都烙印在她的心頭之上，在她那抬起眼來裡的通紅。
「我很勇敢...很勇敢的，所以南姐姐...不用為了我去爭論什麼...」
「定延老師並沒有錯，做錯的是我。」
被抓的生疼，可名井南連眉頭都沒皺下，言語此刻失去作用，僅能靠眼神互相猜測那隱藏不說的心思，強撐起來的堅強卻躲在陰影當中偷偷探頭。
子瑜，妳終學會了如何說謊。
「好了，子瑜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吧！來聊聊妳工作上的事如何？」
子瑜放開了名井南的手，轉過身面對重掛起笑容的朴志效，她也逼自己拾起喜悅。是阿！工作上有件快樂的事想跟對方分享。
名井南站起了身子，略為暈眩的腦袋令她靠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如渲染的油墨漸漸從她視線中消散，她睜著混沌的雙眼盯著此刻開心地聊著那名常客的事的子瑜，心中有種不明情感正慢慢發酵。
她會相信，在那環境下出身的子瑜，是勇敢的。她也突然能理解俞定延對機構的重教者的嚴苛教育，但她依然不能認同她對子瑜所做的一切酷刑。
在電視新聞上，她曾討厭那些愛子心切而雙重標準的父母，然而到了至今，她卻變得跟他們是同一類人。
她想保護子瑜，用她不寬闊的肩膀給予她依靠、用不厚實的雙手給予她力量。為了金錢而領養對方的她或許遲早會為了這樣的想法後悔著，又或許到了要分離之時會為了這樣的決定而痛苦著，可是至少現在，她想守護她。
像個母親一樣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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