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從不認為妳這樣是對的,我至今還沒有通報上層全都念在妳跟我的交情。」
「妳應該知道擅自透漏方案內容的下場是如何吧?」
朴志效冷冷地盯著坐在一旁駕駛座的俞定延,那人開了車窗,從口袋裡掏出一根香菸,兩根手指夾緊放入口中,打火機點燃了菸草,她有模有樣的深吸一口,大量的煙霧瞬間捲入肺中。
「咳咳咳咳咳!」被嗆得臉脹紅著,俞定延惱羞成怒地將僅吸了一口的菸往外扔去,經過的地方留下煙灰的足跡,白色的身體躺在冰冷的柏油路上孤單的燃燒星火。
她再也不相信前輩說的鳥話了!
「不會抽菸還跟著學,恭喜妳的身體在剛才獲得了超過4000種的有毒化學物質。」菸味仍在外頭飄搖,朴志效皺起眉頭,邊用手帕摀住了口鼻,邊伸手越過俞定延關上了車窗「如果妳還把我當夥伴的話,拜託別抽。」
「前輩說這就跟毒品一樣,能帶來安定與快樂的感覺,身為執法之人至少還知道毒品犯法,那我抽根菸應該不為過吧?」
「幹嘛?壓力大到需要學抽菸?我看妳在機構裡教訓重教者教訓得挺爽快阿!」
「阿~14號不在後很無聊啊~」俞定延冷笑了聲,抓起一旁裝了水的寶特瓶,扭開了瓶蓋正打算大口灌下,手臂卻不偏不倚地被身旁的人抓住,水從瓶口灑了點出來,稍稍弄濕了俞定延的純白襯衫。
「我一直希望身為執法人員的妳可以保有邏輯跟公正性。」朴志效嚴肅地瞪大著她的雙眼,手上的力道又更加緊了些「不管是那孩子還是機構的重教者們,都跟妳當時的事件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不要把妳的個人情緒出在他們身上!」
「我只是依我的方式在教育他們罷了!依他們所做過得事妳還奢望我倒杯茶來侍奉他們嗎?」
她不滿地抽開了手,水又濺了點出來,將寶特瓶塞到朴志效的手上好讓她別再有空擋住著她,她抽出了一旁的紙巾往身上的水漬擦拭,臉上滿滿的不耐。
該死!這襯衫我早上才剛燙好!
「別總是同情他們,妳這個老媽子。」
朴志效眼中的憤怒一瞬間變得黯淡,她撿起被俞定延亂扔的瓶蓋將瓶口蓋緊,手心在瓶身上上下撫摸。
俞定延總說她太過善良,善良到不懂得他人的痛楚。
然而卻是因為她太過了解了,所以她對每位她所接觸過的患者,都帶了點私人的情感。
當一個人全然忘了自己做過的事,我們還能拿那套法則來制裁他們嗎?所謂的公平正義她已經搞不懂了。
她唯一能做得就是持續著她被交付的工作。
「妳記得大約半年前的那場大火嗎?在舊校舍大樓因電線走火產生的災害,當時每個人都急著避難,只有子瑜衝入火場找尋昏迷在寢室的妳,她揹著妳出來,臉蛋被燻黑,身上有幾處被燒傷的痕跡,當她體力不支倒在地上,在昏迷之前說著...」
「請別告訴定延老師是我救了她,要是被她知道我碰了她,肯定會很生氣的...」
擦拭衣襟的動作硬生生地停下,從不知道的訊息在得知當下足以讓她驚訝,她一直相信著是消防隊員將她救出來的。
「看在她曾救過妳的份上,試著對她好一點吧!」
「試著叫她的名字,那會讓她很開心的。」
俞定延並沒有回話,她將揉爛的紙巾隨意塞在了一旁的杯架中,轉頭看向了窗外。菸已悄然熄滅,吐出的最後一口白煙融入黑夜當中,正對面的公寓燈火通明,她所在意的房間窗戶沒有關緊,冷風趁機偷捉弄著羞澀的粉色窗簾。
她只是輕哼了一聲。
「我才沒讓她來救我。」
"Sana"為了這頓晚餐也是下足了工夫,尤其那道鰻魚光處理就費盡心力,那皮膚摸起來濕滑濕滑的也讓她想放聲尖叫,不過幸好最後出來的成品相當不錯,連自己這種相當討厭海鮮的人也覺得可口。
「非常美味,Sana真是會作菜。」
子瑜的稱讚惹來"Sana"輕輕一笑,從她將鰻魚端上桌時,對方那眼中的為之一亮她是立馬捕捉到了。
果然就算記憶被如何竄改,一個人的喜好仍不會輕易改變。
「那麼我跟妳的南姐姐相比,誰的手藝比較好呢?」
她從冰箱裡拿出了一瓶紅酒,熟捻的用開瓶器拔開了軟木塞,將桌上兩支高腳杯各填了約一半的量,令人沉醉的酒氣頓時飄散圍繞在餐桌旁。
子瑜一開始不明白"Sana"在桌上擺了兩個高腳杯的用意,還故作聰明的為對方那杯倒入白開水,原來是想在晚餐過後小酌一番嗎?
不過這著實讓她感到為難了,就跟她問得問題一樣。
「Sana,我沒喝過酒。」
「所以我給妳機會了。」"Sana"將那杯紅酒推到了子瑜的面前「妳還沒回答我,我跟她的廚藝誰比較好呢?」
好吧,她必須收回前話,這個問題比要她喝酒更加來得頭疼。
她得說,"Sana"煮得料理真的美味極了,尤其那道鰻魚真是非常合她胃口。在她抵達她家時,"Sana"穿著花花圍裙出來迎接她,手上還握著一把菜刀,看得子瑜可真心頭一顫。
一進去就聞到了燉牛肉湯的香味,幾道精緻菜餚的擺在桌上似已久候多時,偏頭一看發現廚房裡的流理台上躺了隻血淋淋的鰻魚,那小小的黑眼睛貌似正盯著自己看,嘗試著訴說牠的淒慘。
「抱歉,鰻魚比我想像得難處理,妳先坐一會吧!」
就連之後端上時臉上也是浮現不安的表情,不過是過於擔憂了,味道真的非常好,足以排上子瑜喜歡的料理前三名。
前三名...所以她的第一名是什麼呢?
"Sana"的料理都較費工精美,相較之下名井南樸實的家常菜倒顯得相形失色了。可是名井南的料理總給她一種家的感覺,子瑜沒跟名井南說過,她很喜歡晚餐時兩人在餐桌上分享著各自的一日生活,她會跟名井南報告今天總共賣了幾本書、來了幾位客人,名井南也會分享著工作上的辛勞與成就,那是她們最接近彼此的時刻。
可惜,生活總會有變化,名井南開始忙於工作、自己也跟"Sana"交往了,平凡卻幸福的晚餐時間已成過往,甚至有時她們一天見面的時間只會在早晨,這也是子瑜不管多晚都執意要回家的原因。
「我...我答不出來...」
子瑜可憐兮兮地望向"Sana",希望對方能就此放過,"Sana"覺得自己也不是那種會硬纏著男友回答"前女友漂亮還是我漂亮"這種蠢問題的蠢女孩,只是單純好奇罷了,不過看對方相當糾結的樣子,似乎自己真的成了那個蠢女孩。
但好奇歸好奇,子瑜這猶豫的反應倒讓她更加定等會該做的決心。
「那妳把這杯紅酒喝了,我就不問。」她笑盈盈地指了指那杯有著紅寶石般光澤的紅酒,為了這場美好的晚餐,她可偷拿出了父親典藏的寶貝。
子瑜木木的端起高腳杯,紅酒的香氣撲鼻而來,有著厚重濃郁的果香及香草味,色澤也是深紅的美麗。她是不懂酒,但她仍是看出了這酒價值不斐。
應該很好喝吧?
只是思考片刻,便仰頭一飲而盡,單寧帶來的苦澀瞬間席捲喉中,頭一次嚐到這種味道的她臉立馬皺成一團,雙拳握緊遮擋雙頰,正拚命的消化這難以忍受的刺激。
看著子瑜慌亂的模樣,"Sana"稍稍驚了一下,她是沒想到對方竟會這樣喝紅酒,酒精濃度是沒有很高,但依對方那樣的喝法,多少都會有些影響吧。
「笨蛋,紅酒不是這樣喝的。」舉起了酒杯搖晃了下,在輕抿一口後,眼中透出了得逞的目光。
「Sana...我該回家了...」
子瑜眼神渙散的看向了時鐘,時針與分針浮現多個令她有點搞不清楚現在到底幾點了,但她肯定一定很晚了。
「妳臉都紅成這樣了是要怎麼回去?在這裡睡一晚吧!」
從子瑜一開始來時她就有點訝異,因為"Sana"的言行舉止都顯出了不平凡的氣質,就連約會的餐廳也都是高價位的連鎖店,想必對方應該是出身於上流社會的千金,但她今天來到的卻是棟上了年齡的老公寓,她的家也是間不大的小套房,完全沒裝潢過的室內也跟對方的調性很不相符。
疑問浮現於心頭,但基於禮貌她當下也沒想過要問。
"Sana"牽著神智開始不清的子瑜往裏頭的房間走去,一進到房間裡,子瑜渾沌的腦袋又再次被強行插入了上次所看到的影像。
深紅色的房間。
而這次影像停在腦中的時間稍微長了一點,長到她能看到地上躺了一名女子,同樣地佈滿深紅。
她用力地晃了腦袋,影像才隨之消失。
「喜歡我的房間嗎?子瑜?」
子瑜現在根本看不清房間的擺設,如果她看得清,就能發現房間四周擺滿了"NO LIFE"早已停產的依蘭香水。
「我真的該回家了...南姐姐會擔心...」
「跟我在一起還總是叫著南姐姐,妳這樣Sana會難過喔!」
"Sana"貼近了子瑜燥熱的身子,雙臂勾住對方的脖子,讓對方的臉跟她更加親近,親近到能聽到"Sana"沙啞的低語,那誘惑力極具力量,足以讓人失去理智只專注聽從命令。
「吻我吧!就像當時在餐廳外頭對我做的。」
吐出的溫熱氣息成為牽引,僅存的意識頓然消失,她閉上那渙散的瞳孔,乖乖地低頭吻上了那朵炙熱紅唇。
唇瓣廝磨、舌尖交纏,口中濃郁的紅酒香氣更讓她醉暈了幾分,她像一頭栽進紅色酒池,喘不過氣卻也不願離開,身旁還圍繞著依蘭的嬌媚笑聲。
愈吻心底的愛火燃燒愈烈,熱源從心底擴散而出,深入至神經、蔓延至指尖。他們褪去了衣物,緊擁著雙方赤裸的身軀,"Sana"的手指輕撫那被教育過的數條傷痕,每道疤都呈現了子瑜曾遭受到的痛苦,那種疼痛光是想像就讓她止不住興奮地顫抖,連帶著呻吟聲都不知羞恥的傾瀉而出。
「還不夠...子瑜...還不夠...」
還不夠,還不夠。
僅僅只是這樣還不夠,所以她才會出現在書店,所以她才會跟她在一起,所以她現在才會在這張床上,一步步討回屬於那個人的東西。
妳知道我這都是為了妳吧?妳能理解我的行為吧?
親愛的Sana。
寧亂的被單上是早已沉穩睡去的子瑜,她終於換下了名為"Sana"的面具,用屬於林娜璉的身分盯著對方那像孩子般純真的睡顏,眼中飽滿的不是寵溺,而是深不見底的恨意。
隨意扔在地上的手機於黑暗中亮起,林娜璉撿起一看螢幕上顯示著"南姐姐"三個字。
已經深夜一點半,妳可真能忍呢!小南。
輕聲一笑便掛掉電話順便關了機,她再度爬回了子瑜的身旁,伸出手蓋住了子瑜闔上的雙眼,剛被磨破的雙唇緩緩靠向了對方的耳邊,猶如說著床邊故事的母親。
但低喃的卻也不是童話。
「14...14...14...」
「砍14刀...14刀...14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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