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子瑜昨晚沒回家。
當她被邀請去對方家裡吃飯時名井南大概就有猜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不過在她被掛了電話又重新打過去發現是關機後,她仍是忍不住心裡著急。
她擔心子瑜是否發生危險了?每次講電話都會等自己掛斷的孩子,就算不回家也至少會回電跟她通知一聲吧?她自認是相當了解對方了。
愈寧靜的夜晚愈想得多,各種情況都在她的腦中跑了一遍又一遍,原先的吃醋已完全被擔憂取代,她慌張不安地啃咬著自己的手指。
手機打不通,又不知道對方的住家地址,這大半夜的是要她去哪裡找人?!
...俞定延!對啊!她們一定知道子瑜的行蹤!
名井南立馬撥了電話,響了幾聲後另一邊傳來了不耐煩的聲音,這是名井南頭一次覺得有俞定延在真好。
「大半夜的妳幹嘛?」
「俞定延!子瑜...子瑜現在在哪?她安全嗎?」
「蛤?妳做惡夢了嗎?」俞定延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看向了窗外的老公寓「她在她女友家呢!」
「女...女友家嗎?」
「是阿!不過安不安全我是不知道喔!搞不好她正躺在床上被人吃呢!」俞定延揚起了邪惡的笑容,果不其然她這樣惡劣的捉弄換來的是無情的嘟嘟聲。她看了一眼手機不耐的嘖了一聲,接著看向副駕上呼呼大睡的朴志效,不滿地用力朝對方的肩膀拍了下。
在女友家...所以子瑜沒事...所以子瑜掛了我的電話...是我打擾她了嗎?
確認對方沒事後,原先的鬆一口氣轉變為無限酸澀,猶如帶刺的鐵絲網刺入了心臟、穿破了胸口,疼痛卻又動彈不得,莫名委屈湧上,她不禁泛了淚眶。
那一夜名井南完全沒了睡意,她坐在沙發上抱緊了"苦惱中",獨自承受著她最習慣,此刻卻讓她渾身顫慄的孤寂。
隔天的早晨依舊不變,郵差準時七點送報、隔壁的老爺爺在半小時後拉開鐵門、慌慌張張的上班族再度遲到,野貓又打翻了黃大媽的牛奶,逃跑時還鑽過子瑜的腳下害她差點絆倒。
她扶著有些昏沉的腦袋,手伸進包裡找尋鑰匙,一打開門烤秋刀魚跟味噌湯的香味便撲鼻而來,她看到了名井南坐在了餐桌前,上頭放了兩份日式早餐,名井南面前那份卻動都沒動。
「南姐姐...」
名井南抬眼望向站在門口不敢輕舉妄動的小孩,一副像是做錯事的模樣,她輕嘆了口氣。
「吃早餐了嗎?」
子瑜趕緊搖搖頭,就算吃了此刻她也得說她沒吃。
「那就過來坐下。」
她聽話的走了過來,將椅子緩緩拉開不發出一絲噪音,正襟危坐的等待著名井南的動作,在看到對方終於端起碗筷後,她才敢拿起湯匙輕盛了一口湯。
氣氛安靜的尷尬,就連遲鈍的子瑜也感受到,那明顯從名井南身上發出的低氣壓,平時溫柔的嘴角變得一絲不苟、柔情的雙眸變得清冷,甚至她還嗅到了對方那股疲憊。
是生氣了...吧?
當今早子瑜裸著身子從床上醒來,看著陌生的房間以及從窗簾縫隙透進的陽光,她腦袋當機了很一陣子後才驚覺大事不妙,她立馬打開不知何時被關掉的手機,發現了來自南姐姐的未接來電,當下臉整個垮了下來。
她昨晚沒回家,更要死的是她也沒打回家報備。
慌亂一把得她趕緊將扔在地上的衣褲套上,先不管到底昨晚發生了甚麼,她現在只想立馬回家。
「美好的早晨,子瑜。」"Sana"慵懶地倚在了門邊,邊看著子瑜的匆忙邊攪拌著手上剛泡好的咖啡「這麼急在幹嘛呢?」
「我得回家了。」
「不吃個早餐嗎?」
「不了,不趕緊回去南姐姐會擔心。」
子瑜正擦過"Sana"的身旁準備離去,手臂突然被那纖細的手指緊抓住,她回過頭想請對方放開,而那人的面容卻突然逼向自己。
「希望妳別忘了妳的酒後亂性。」她在子瑜的唇上落下一吻後便放開了她,彎起了雙眸並喝了口咖啡「快回去吧。」
說真的子瑜還真不記得她昨晚幹了啥了,不過一醒來就看到自己全身光溜溜,地上還散佈著衣褲,她大概也猜想到發生了甚麼。教科書上曾令她害羞的圖片現在就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她應該慌張、應該羞澀,就算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
但那些都得之後再說了,她現在只想回家。
「所以妳昨天為什麼沒回電話給我?」
面對名井南的質問她支支吾吾地答不出話來,對方也沒打算出聲,靜靜的凝望著她等待一個答案。
「我...我昨晚喝了一點酒...所以就忘記了...」
喝了點酒?
名井南皺起眉頭,她雙手扶著桌面站起,身子傾向前靠近了對方,在她的頸部處嗅了幾下,子瑜對名井南突然的靠近繃緊了神經,心臟稍加快了腳步,紅暈悄然浮上,她憋住了氣好制止她的緊張響徹雲霄,直到那人離開她才終於能好好呼口氣。
名井南是沒聞到什麼酒味,反倒對方身上繚繞著濃厚的香水味,這就是子瑜所說的依蘭嗎?
但這都在她瞄到子瑜鎖骨上的那道吻痕後,一切都無所謂了。
「不會喝就別喝。」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名井南坐回位上,夾起了蘿蔔條越過了盛有白醋的小碟子,放入味噌湯中有一搭沒一搭的沾著,隨後放入口中咀嚼也食之無味。
事到如今妳還能怎麼辦呢?名井南?交往到來那些親暱舉止將會習慣成自然,這不是早該清楚的事實?
放寬心吧!痛苦只會是一時,時間將會帶走一切。
妳此刻該做的不是埋怨,而是不浪費食物的好好吃完這頓早餐。
她拚命的說服自己,那是極其的努力,連帶舉止都變得僵硬。
「南姐姐...很生氣嗎?」
子瑜當然是不會理解名井南的酸楚,但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注意著對方的一舉一動,那眉頭深鎖欲在奮力壓抑著什麼,那個當下,她認為那是憤怒。
「不,我沒有生氣。」
諞人!拿蘿蔔條去沾味噌湯的奇怪舉止平時的南姐姐才不會做!
子瑜感到愧疚,因為她讓名井南擔心、讓名井南生氣了,她想好好地跟對方道歉並且表示不會再這樣了,可是莫名的,心情也有了點小小的不滿。
「南姐姐明明在生氣,為什麼要說沒有呢?」
名井南聽聞抬起了眼,看到了坐在前方的那孩子,用著她從沒看過的埋怨神情盯著自己,稍稍鼓起的腮幫子彷如塞了許多的委屈。
「為什麼,總不肯直接說想說的話呢?」
她想更加了解名井南、她想更加接近名井南,她曾經就要成功了,但莫名的突然有道牆擋住了她的靠近,在那之後兩人間的距離漸漸疏離,改變得過快她的神經根本來不及反應,她很想問,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很笨的...如果南姐姐什麼都不說,那我就會什麼都不知道...」
說到來她感到了無力,如果自己能擁有像朴志效那洞察人心的專業,那是否一切都將變得簡單了?
她以為家人就是個令人安心的存在,但現在的對方明顯在防備著她,那種不被信任的感覺很令她難受。
憂愁的小臉映入名井南的瞳中,她為此感到心疼,她想傾身過去摸摸對方的頭,可此刻卻也疲憊的寸步難行。
傷痕累累到已經沒有心力在去安慰,溫柔面具總有滑落的時候,她不是一切都無所謂,她只是不願說,也不能說。
「子瑜,有些事別知道比較好。」
"叭叭叭"
外頭的喇叭聲阻斷了子瑜還來不及的問話,她茫然地看著名井南端起了她那份沒吃多少的早餐放到了流理臺,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儀容便拾起了包準備出門。
「南姐姐要去哪?」她趕緊喊住了不發一語的名井南。
「去上班。」
「上班?可是今天是假日...」
「有份企劃很重要,所以我得去加班。」
「那...」子瑜可憐巴巴的望著名井南清冷的側臉,手指藏在後頭不安攪動「會回來吃晚餐嗎?」
「...我想不會,如果妳要出門,記得門要鎖好。」
她不等子瑜的回應便趕緊落荒而逃,甚至連門都忘了要上鎖。
名井南靠在門上,雙手摀住了臉頰,壓抑許久的情緒快忍不住地爆發,排山倒海般的全積在了眼眶,一滴眼淚不禁落下,她立馬用手背大力抹去。
等等還得去見彩瑛,所以不能哭。
她深吸了一口氣,成功再次壓下那些不甘,抬頭挺胸的她在見到孫彩瑛後,笑容依然光彩,就好似一點事都沒發生。
時間會帶走一切,她只需要再扮演幾個月,幾個月之後的離別必會難捨,但她依然會忍痛斬斷這段關係,為了對方好也是為了自己好。
她果然還是適合獨自一人。
子瑜呆呆地杵在原地,室內一下變得安靜,汽車駛去遠離的囂鬧喚醒了她,才使她注意到了放置口袋的手機正震動著。
「...喂?」
「親愛的子瑜,南姐姐煮得早餐還美味嗎?」那頭傳來嬌柔又帶了點調笑的聲嗓。
「我還沒吃。」
「恩?聲音聽來不對勁呢?吵架了嗎?」
「才沒有...」諾諾的回話,她也不知道這是否算是吵架了。
「還沒吃的話要不要來陪我呢?一個人的假日好無聊呢~」
「我還想看部電影,但場次會有些晚喔!妳可以嗎?」
子瑜回頭望了放在流理台上的早餐,抓緊了手機,臉上浮現的是少見的賭氣。
「可以,不管多晚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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