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有試圖想安慰彩瑛，但事實上不管我說了甚麼，那對她都不會起到好的作用。
"那個自以為是的姐姐，總喜歡攬上一切責任，我勸阻了她多次讓她稍稍休息，但她總愛該死的學著電視劇裡的悲情主角。她以為我會感謝她嗎？才不！尤其她就這麼離開後，留下我一個獨自過著狗屎般的生活，我若不對她生氣我都還以為出現神蹟了！"
我陪著彩瑛到附近的公園長椅上坐著，天色已接近傍晚，諸多原本在園裡運動散步的人都已準備回家用餐。路燈已點亮，瞬間杳無人煙的公園只剩下幾隻流浪狗徘徊，還有幾隻特地跑來我的腳邊，對我搖尾巴吐舌頭，期望我能給牠們點東西吃。
可惜了我不是個吃貨，身上不會隨時帶著零食，只能摸摸牠們的頭，很快的牠們也了解在我這逗留也無法填飽肚子，便跑開到其他處邊聞邊覓食。
晚風吹得我有些冷，我將身上的薄外套拉緊了些，我不記得已到了會讓我起雞皮疙瘩的季節，轉頭看了眼身旁低著頭的彩瑛，那落寞孤寂的模樣，我可真希望那不是因為彩瑛太難過而散發出來的寒氣。
「彩瑛...妳弟弟不是真的恨妳，他只是一時無法接受，這種情況我看過很多了。」
「不，他說得沒錯，我真的很差勁。」
彩瑛將自己縮成一小團靠在椅背上，黯淡的雙眼盯著面前的小水池看。她跟我說，每當她課業工作上遇到瓶頸、壓力大、迷惘失去方向，她都會到這張長椅上坐著，什麼都不做，就只是待著，莫名其妙的煩躁的心情都能跟著平靜。
「我想讓勇碩專心唸書，可我也不想放棄自己的夢想，一次要支付兩個人的學費對我來說的確太吃緊了點，身兼多份工作、常忙碌到沒時間用餐，尤其近期碰到了作品評鑑，更是鮮少有了睡眠...」
「再來妳也知道了，我根本沒時間去就醫，我的生活也不允許我再多出額外的花費，連公寓外的10元洗衣機我都不願使用了。我對感冒的認知便是多喝水多補充睡眠便會自動好轉，但我卻忘了我根本沒有睡眠充足這項條件。」
「我不知道妳怎麼想，但妳的遺體第一發現人是妳的家人，我覺得，這真的很糟。」
彩瑛現在一定很後悔自己太過逞強。其實，為了她跟弟弟而奮鬥的模樣我真的覺得很帥氣，小小的身軀卻一肩扛起所有壓力這本就該是值得欽佩的存在。彩瑛只不過是...只不過是太努力過頭了，來不及剎車的速度就這麼帶著她衝出了能負荷的範圍，沒做好準備的情況下留下了眾多遺憾，彩瑛自己，一定比任何人更加難受。
「我應該聽勇碩的話的，直到死了之後，我甚至才發現到勇碩他默默承受了更多。」
看來，她也注意到了勇碩手腕上的疤痕。我想了想，還是先別跟她討論這件事了，現在的彩瑛只需要平靜，就像平時一樣，她想坐在這不管多久我都會陪著她，就算風真吹得我頭有些疼了。
「子瑜，妳的手機在響。」
恩，我知道，我只是想讓我剛才下的決定再多撐個兩秒。
一接起電話，那總能令我心情愉快的嗓音迫不及待地傳來，只不過偶爾我也會被她過大的音量給嚇到，那一般不是極度生氣就是極度興奮的情況下。
「子瑜！吃晚餐了嗎？」
「額...還沒。」
「幹嘛猶豫？有沒有吃妳會不記得？」
我狂叫的肚子當然有記得提醒我還沒進食，可我得判斷一下娜璉的大嗓門究竟是來自極度生氣還是極度興奮，這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等會會是個快樂饗宴亦或是打頭盛宴。
「不管妳有沒有吃，妳現在立刻到蘆絲餐廳來，我在那等妳。」
「蘆絲餐廳...?我記得是很貴的餐廳來著。」
「今天姐姐就請妳了！立馬過來知道嗎？」
我沒來得及應答就被掛電話了。看樣子這次娜璉的心情相當好，說要請我吃飯還稱自己為姐姐，我得慶幸我還有時間為自己的腦袋買份保險。
我轉向彩瑛，不管剛才娜璉的大嗓門被聽到了多少，我還是得禮貌地告知她得跟我走了。
「妳的神情跟剛才判若兩人。」她對我起了曖昧的微笑「她是妳的戀人。」
......
這些客人到底是怎麼回事？總愛接二連三的誤會我跟娜璉的關係，甚至彩瑛這個小個子還直接用了肯定句。
雖然我是不討厭，但娜璉會覺得困擾的。
「我們不是那樣的關係。」我試圖想澄清。
「算了吧子瑜，在我這個死人面前用不著假裝甚麼，何況我覺得同性間的戀情相當正常。」
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彩瑛之前也跟女生交往過嗎？」
「不，呆子，我才沒跟任何人談過戀愛，我會這麼說只是因為我身旁的藝術家朋友們絕大部分都是這個圈子，他們才不在意性別，找對象的唯一條件就是是否符合他們的審美。」
「恰巧的，這個比率在同性間占了大多數。」
似乎真有這麼一項研究指出，我是挺相信彩瑛說得話了。我也沒談過戀愛，關於性別方面我或許也沒比想像中的來得在意，嚴格說來能真的讓我提起興趣的也真就只有娜璉一個。
我不是第一次懷疑自己對娜璉抱有的是不是愛情。
佔有、吃醋、關心、甚至總會不自覺得一直盯著她看，受過教育的我應該不會愚蠢到區分不出友情與愛情的差異...好的，我知道我沒朋友，但我是說，一般人不會想親吻自己的好友吧？
...天啊，看看我說了甚麼？這就是我為甚麼不敢深入思考下去的原因，那愈探討愈獲得更多的結論，總害我恐懼到寒毛直豎。
喜歡上娜璉不是件可怕的事，但被拒絕確實是件值得絕望的事。
總之，這話題到此為止吧！別再逼我想下去了，這會嚴重影響到待會跟娜璉見面的心情，我也不想因此吃不下那昂貴的餐食。
「不管這在妳眼裡有多正常，但她確實不是我的戀人。」
一路上遭到彩瑛白眼多次的我可總算找到了餐廳的位置，一眼就望到娜璉皺著眉站在店門口。
遲到30分鐘的我已經做好被挨打的準備了。
「呀！不是讓妳趕緊來嗎？」
「我...迷路了會...」說到此，我已做好準備的閉緊眼睛。
「真是...找不到路就打給我啊！呆子！」
怎感覺似曾相似呢...？
我就這麼被抓進了這知名的素食餐廳裡，服務生立即幫我們帶了座位，看來娜璉早就先訂好了用餐時間。
阿對了，她剛才並沒有打我的頭。
「看妳想吃什麼就點，說了姐姐會請妳。」
娜璉將菜單攤開在我面前，一副暴發戶的模樣那可真是令我惶恐。
這間餐廳是相當知名的素食餐廳，我從一踏入便感覺到這裝潢的氣派，恩...我不太會形容，總之就跟妳們印象中的高級餐廳差不多感覺。那當然的，為了配合這份名氣，料理的價格也絕不會太親切。
我看了一眼便直打哆嗦，並在娜璉的深切關注下，硬著頭皮點了一道最便宜的南瓜濃湯。
顯然她很不滿意我的選擇，"嘖"了一聲將菜單拿走，向一旁的服務生開始替我點餐。
我開始思考著娜璉今天如此大方的原因，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她的生日，我們倆之間應該也沒所謂值得慶祝的紀念日，我是說應該沒有吧...？
「娜璉，妳是中了彩票還是失業了？」
如果是失業那就改由我來替她慶祝了，這麼說很壞，但對我來說真的是件值得歡慶的事。
「死小鬼！」她拍了下我的頭「是我發達了發達了！」
...？
「還記得我們一起抓到害死志效兇手的事嗎？那時我獨家曝光的證據可造成了轟動，現在公司上層決定要把我調去社會新聞部了！」她興奮的跳了起來，小跑到我旁邊用力的抱緊我「妳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我可以像那些討人厭的前輩一樣，報導全國人民都關注的重大新聞了！」
我腦子轟轟的一片慘白，直到娜璉回到了座位我仍在發愣，看著面前那張明晃晃的兔牙逐漸收斂轉至疑惑，我才想起我該給份祝賀。
「哇！恭喜！恭喜娜璉了！」
接到我的祝賀她又開始頻頻笑著，甚至還仰起了下巴看著無比的驕傲「之後我們可能會很常在案發現場碰面了，到時妳可不能假裝不認識喔！」
我除了跟著傻笑也不知該怎麼應對了。
餐廳的上菜速度還不錯，一道一道的菜餚接連端上，讓我終可以將注意力暫時轉移到別的地方。
恩！來嚐嚐這些昂貴精緻的餐點味道有多麼完美無瑕吧！
我低著頭狼吞虎嚥的模樣可能會讓娜璉誤以為我餓了很久，甚至也沒去阻止她又拿起菜單看的動作，我只想專心的吃飯並拒絕讓她注意到我臉上已藏不住的失落。
終究我不想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我見過這個人。」一直沉默著的彩瑛突然開了口「我大二曾在一場油畫比賽中拿了第一名，那時候來採防我的就是這名姐姐。她的口條很好人也親切，我當時便對她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她現在能力被重視了，應該是值得開心的一件事，但為什麼子瑜妳不像發自內心的替她喜悅？」
我不打算回應她，而我本就不該在此刻做回應。我現在只期望娜璉比彩瑛遲鈍的多，不然要是她早就發現了我的假演技還裝作不知道的跟我聊著餐點的口味，那我會更加愧對於她。
我的娜璉要踏進魔法師的世界了，那種可以隨意改寫人的命運的世界。
「子瑜妳今天怎麼回事？話怎麼這麼少？」我們一走出餐廳門口，娜璉便開口詢問。
「是...是這樣嗎？」
「當然了！雖然平時話就不多，但妳今天全然像個啞巴！」
她說得是對的，那整場的晚餐基本都是她在講我在吃，我也在那時才察覺到原來我的食量也能如此大，而現在我還真有點反胃想吐。
「可能是今天太累了。」
我隨意說了個藉口，娜璉的臉一下變得擔憂，她邊摸了我的臉邊詢問我今天的狀況，還讓我早點休息等會就不來我家打擾了。
阿...她真的很美好不是嗎？這樣是不是顯得我個性醜陋糟糕了？
我開始試圖打起精神跟她聊著她喜歡的服裝話題，並牽著單車提議陪她走到公車站。而跟娜璉聊著天的同時，我的眼角也注意到了彩瑛一直若有所思地盯著我瞧。
然而當我們走到了一轉角處，暗巷道裡有陣騷動引起了我們的注意。我們走過去一看，發現有四五個穿著制服的學生正圍毆著另一名學生，邊毆打邊怒罵，那不管是下手或是飆髒話的程度，都令我們難以忍受。
就在我還拿捏不定主意時，娜璉已率先破口大罵，學生們顯然都被嚇到了。
「別以為你死了姐姐就有了藉口！」他們丟下這句便匆匆逃離，逃跑的時候還順道推了我一下，害我連人帶車整個摔倒在地。
「呀！你們這群死屁孩！」娜璉慌張的跑來將我扶起，關心的同時嘴邊也不忘念我遜，我擺了擺手表示我沒受傷，還是先去看看那名痛苦倒在地上的孩子吧！
我將腳踏車立好，跟著娜璉到了那名孩子身邊，拍了拍他的肩，當那孩子吃力地抬起臉來，我驚覺這孩子長得可真過熟悉。
「...勇碩？」
彩瑛驚訝地喊了出口。
對了，我最近終於想融入社會，去辦了IG：orangutan_55
裡面都還是空空，但如果有想跟我聊天的歡迎來加我喔~
(結果沒有人(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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