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猩猩的引擎聲

「嗨！我叫子瑜，妳叫甚麼名字呢？」

 

那是我初次見到妳，妳有著又長又黑的頭髮、又大又圓的眼珠、小巧可愛的鼻子以及紅潤飽滿的嘴唇。妳穿著米色的小洋裝，胸前的圖案是隻小狗，吐舌傻笑的模樣跟妳倒有幾分相像。

 

妳的領口沾了幾滴牛奶，臉上也黏上了玉米脆片。在我剛踏進來時，我便看到妳驚喜地從餐桌上跳下來跑到我的面前，妳的媽媽...喔不，是我們的媽媽還讓妳先去擦嘴。但妳不聽，我猜這大概是妳頭一次的不聽話，妳只顧著想來跟我打招呼並牽起我的手，那些玉米脆片跟濕黏的牛奶，我便當成是妳對我的熱烈歡迎。

 

「子瑜，她叫作彩瑛，妳之後可要好好照顧她喔！」

 

「當然了媽媽！那我可以跟彩瑛玩嗎？」

 

「首先妳得先把早餐吃完，然後答應媽媽要懂得分寸。」

 

妳立馬跑回餐桌，抱著那碗脆片大口大口的扒著，我猜這大概也是妳頭一次吃得狼吞虎嚥。

 

妳把我帶到了妳的房間。我喜歡妳的房間，牆壁被漆成了天藍色，上頭畫上了好幾朵白雲，彩虹穿過雲層，太陽公公在一旁招手，大樹嫩草鮮花圍繞，蝴蝶齊聚飛舞，還有許多動物向妳微笑。妳的房間擺放了許多玩偶，妳一定很喜歡小動物且一定特愛小狗，妳極其的愛護讓它們看來乾淨嶄新，我便相信妳必是名善良的女孩。

 

「彩瑛，妳看起來好小。」

 

妳把我拉到懷裡抱住我，在我聽來妳的語氣像在嘲笑，我不滿的掙脫向妳表達我的抗議。

 

子瑜看起來才小呢！

 

妳笑得更開心了，那清澈的像一面湖水，在那上頭輕敲出陣陣漣漪。

 

妳將藏在床底下的肉乾給了我，並要我答應保密不告訴媽媽，那是我們第一次共有了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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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大半的時間都陪伴在一起。

 

我們會一起用餐，有時我會覺得妳那份看來比較美味，便會湊近妳讓妳分我一些。妳偶爾也會覺得我這份看來較為可口，握著叉子就想奪走我盤裡的那塊肉，而這時妳一般都會被媽媽制止，讓妳別這麼做，而妳就會開始鬧脾氣，吵鬧著不公平。

 

我們會一起玩耍，家裡有座小院子，那裏種了一顆能放置盪鞦韆的大樹，妳會坐在上頭像個泰山盪來盪去。妳讓我也一起玩，但我不敢，我怕高，那看起來很危險，但妳卻硬要讓我坐上去並在後頭推著我，最後我飛了出去摔在地上，雖然沒受太嚴重的傷，但也害妳被臭罵了一頓。那鞦韆後來被拆掉了，我看得出來妳很捨不得。

 

我沒有告訴妳，那短短的時間，真的讓我像在翱翔天空。

 

我們會一起洗澡，妳喜歡泡泡，會在浴缸裡弄出滿滿的泡泡，每次我進去都差點以為會溺死在裏頭，妳會將一大團的泡泡放在我的頭上做出各種造型。妳看起來很快樂，我便也覺得這是件好玩的事，直到我們玩過頭，洗澡水早已變冷，我們雙雙得了感冒。

 

我們會一起睡覺，其實我擁有自己的房間，但妳總愛跑來將我帶到妳的床上，妳喜歡將我摟進懷裡，分享著各式各樣的故事。妳喜歡談論天氣、談論美食、談論遊樂園、也愛談論妳的學校生活。

 

妳說著妳在學校交了很多好朋友、妳說著學校的午餐很好吃、妳說著學校的老師很嚴厲，妳說著學校的一切都很有趣。

 

「啊！彩瑛也來一起上學吧！這樣妳也可以交到很多朋友了。」

 

我並沒有很想交新朋友，我的朋友只要妳一個便已足夠。但如果我能去上學，那我就能無時無刻不陪在妳身邊了？

 

那我也想去上學，因為我想更貼近妳的生活。

 

「不行！」

 

「為什麼？！」

 

「因為彩瑛不適合去上學。」

 

妳對媽媽給妳的理由無法接受，妳開始坐在地上大哭大鬧，但顯然這仍無法改變什麼。爸爸將妳抱起連同書包一起扔進了車裡，我站在門口望著妳離去，隔著車門都還能聽見妳的哭叫遺留在了原地。

 

又是一天等妳回來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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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年，我們都長大了點。妳明顯挑高了不少，臉也多了幾分女人味，甚至跟以前相比，妳沉默寡言了許多。

 

在飯桌前妳除了吃飯鮮少開口，爸媽問起妳的學校生活妳也不再滔滔不絕。成長的妳，很多地方跟著改變了。唯一沒變的，是妳仍會將妳的食物分給我，但妳卻也不會再想要我盤子裡的肉了。

 

妳看來藏了許多心事，那些心事壓垮了妳的笑容。我不喜歡妳這個樣子，同時也擔心總有一天，那會影響妳的健康。

 

妳見到我走了進來，盯著我沉思了一會，接著便放下了課本走去將門關上。妳抱緊了我，我能聽見妳開始說了些什麼，而那語氣脆弱的令我心疼。

 

「彩瑛...這件事我就只跟妳說了，不能告訴爸媽喔。」

 

「我發現我...好像喜歡女生...」

 

「但這是不被允許的，我爸媽都希望我將來能找個好男孩委付終身，我也不想讓他們失望...」

 

「所以我嘗試過了，去嘗試跟男生交往。可是每每對方想要親吻我時，我都難受的想吐，愈是強迫自己愈覺得自己骯髒...」

 

「怎麼辦...我無法再撐下去了...」

 

妳很痛苦，但我無法理解。

 

為什麼喜歡女生是件錯誤的事？為什麼所謂的愛要被拘束？那本該是自由奔放的令人嚮往，為什麼到了妳的身上反而成了罪孽？

 

連我這沒讀過書的都知道愛不分界線，那為何這世間卻蠢到明白不了這分道理？

 

那麼是不是，我也不能喜歡妳了？

 

無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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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下大雨的夜晚，妳跟爸媽大吵了一架。

 

妳思考了很久，決定要跟隨心的聲音，愛妳所愛的。妳分了那個男孩，並在同一天告白了一個女孩。

 

妳們在一起了。

 

許久不見的笑容再次回到妳的面容，愛情的滋潤讓妳看起來更光鮮亮麗。每晚的煲電話粥總見妳高掛不下的嘴角，那一句句我愛妳說來羞澀美好。

 

我其實很忌妒，忌妒妳人生中出現了一個比我還重要的人。妳的生活除了上學，大部分的時間都拿來談了戀愛，妳鮮少陪伴我了。

 

但我仍為了你的勇氣感到驕傲。

 

熱戀的情侶總想親吻對方，妳們也不例外。在咖啡店旁妳們親吻告別，我似乎都能幻想那是否圍繞著香草味道。

 

所謂的鄰居，我一向不喜歡。

 

爸媽知道了妳跟女孩交往，妳們吵得比屋外的大雨還兇猛。我第一次看到，爸爸氣得暴跳如雷、媽媽哭得肝腸寸斷，而妳，像台煞車失靈的小轎車，失控了。

 

妳衝出了門外，在狂風暴雨中消失了蹤跡，爸媽們慌張地趕緊追了上去。我們都知道今夜實在太過危險，比起情緒，妳的安危理該置於第一優先。我也想去找妳，但我被關在了家裡被命令不准出去，我只得守在窗外等著妳的回來。呼嘯的風聲、磅礡的大雨，齊聚在我心裡留下疙瘩。

 

早晨，我終於見妳回來。妳坐著輪椅、戴著口罩，面色看來蒼白，但妳見到我時那彎起的眼眸足以讓我明白，妳我思念的心都一樣深厚。那是我第一次，主動擁抱妳。

 

那是在兩個月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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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糟透了，某種我無法控制的力量從谷底湧現而出，那是我遺忘許久的獸性。

 

那次之後，妳身體虛弱了很多，常見妳摀著嘴咳嗽，我也被命令不要太常接近妳。

 

可是，我太想關心妳了，妳那皺眉不舒服的模樣我都看在眼裡，太過心疼了，所以我想像以往一樣，給予妳力量。

 

但是我每每的關心，卻是造成了一次次對妳的傷害。

 

我茫然地看著妳倒地痛苦的模樣，我是不明白了，從小都這麼做的我，為什麼長大了卻不行？

 

長大了什麼都改變了。

 

我被拴了起來鎖在房間內，日與夜陪伴我的只有妳送給我的狗娃娃。我不再亂咬它，再失去自由的那天起，我每天舔舐著那雜亂的絨毛，將它當作了我所深愛的妳。

 

我無法再與妳一起用餐、無法再與妳一同玩耍、無法再與妳一塊洗澡、也無法再與妳共享那些秘密直到入睡。

 

長大了什麼都改變了，我希望我們都不要長大。

 

那天夜晚，妳悄然的打開了我的門鎖，滑著輪椅到了我的身旁。我馬上就發現了妳，在黑夜中我清楚望見妳的眼眸，被月光披上了星空，像無數道流星划過。

 

我起身將頭靠在妳的腿上，妳摸著我的頭直說著對不起，妳解開了我的鎖鍊讓我恢復了自由，妳直說著妳很想念我，妳直說著妳不怕受傷，妳直說著想要我在妳身邊。

 

那是對等的心情。這一瞬間，委屈已全數瓦解，我一心只想讓妳知道，我對妳的思念，從來不曾輸給了妳。

 

「啊！！！」

 

再一次...再一次...

 

無法控制...無法控制...

 

救護車的笛鳴聲逐漸遠去，那帶不走的，是我無法控制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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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的晚餐特別豐盛，但我卻毫無理由的，沒有食慾。

 

爸媽那晚進來收拾了我的盤子，看著沒什麼動過的食物，他們沉默地看了彼此，並許久未見的給了我擁抱。

 

我之後才知道那代表著離別。

 

隔天，爸媽再次進來我的房間，連同了好幾個沒見過的男人，他們身後拖拉著一個大鐵籠，再我還沒理解發生什麼情況時我被推了進去。

 

他們把我推到屋外，我看到門前停了一輛大貨車，他們打開了後車箱要把我推上去。

 

我好害怕，我不知道他們要把我載去哪裡，我不停地跟爸媽求救，而他們卻只是一直在安撫我。

 

明明流著淚，那為什麼不阻止他們？

 

「拜託你們...好好照顧這孩子。」

 

那些男人關上了車廂，引擎聲啟動，透著後車蓋上小小的車窗，我看著我離爸媽逐漸遠去，我的家離我愈來愈遠。

 

「彩瑛！」

 

妳從家門滑了出來，掙脫了爸媽的阻擋，雙手推著輪子追在後頭。淚水佈滿在妳蒼白的臉龐，妳哭得一團糟，妳追得快喘不過去。在妳跌倒在地，嘴裡仍嘶吼著我的名字。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我大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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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家遠不如有妳在的好。

 

我跟妳一起看過一部紀錄片，有關16世紀至19世紀的黑奴制度，我記得當時妳看到痛哭，我也為這骯髒的歷史吼叫了幾聲。

 

子瑜，我覺得我現在就像名奴隸。

 

我被逼迫學習了各種才藝，如果沒做好那可怕的皮鞭便會朝我襲來，只有做好我才能獲得食物，並在每每結束工作後，被驅趕回那黑暗髒亂的狹小鐵籠。

 

生活不再擁有意義，我像個機器人，每天操動著我的四肢，跳過一個個火圈。

 

"各位小朋友，睜大眼睛囉！因為我們馬戲團最受歡迎的大明星：獅子彩瑛，即將要登場啦！"

 

我在觀眾的熱烈歡呼下出現，熟練地站上平台，看著面前的圈子被火點然，馴獸師在一旁等待對我下達命令。

 

周遭的人叫喊著我的名字，我麻木地聽著一切，我只想早日跳完早日結束好回去領我今日的晚餐。

 

「彩瑛！」

 

妳的聲音總能給我心臟致命一擊，並讓它重新為妳跳動。

 

我快速地捕捉到妳的身影，妳高瘦的身子、美麗的臉龐在觀眾席中仍閃耀奪人。與旁人的興奮不同，我在妳臉上看到了滿滿對我的擔憂與思念，就像在那天夜晚，妳仍說著想要我的陪伴。

 

我聽見了，我同樣還愛著妳。我想上前擁抱妳、親吻妳，讓我們再分享一次食物、再玩一次盪鞦韆、再一次將泡泡捏作成各種髮型、再一次的依偎彼此做著同樣的夢。

 

子瑜，我們回家吧。

 

"砰"

 

還沒觸碰到妳我便腿軟倒地，身上某處好痛，就跟心臟被穿了一個洞般一樣痛苦。

 

眾人的尖叫聲在我耳裡逐漸扭曲，我的喘息變得加重，世界在我眼裡變得迷茫渙散。

 

怎麼回事？為什麼我身體使不出力？為什麼我發不出聲音？

 

為什麼妳在哭？

 

妳的手輕柔的撫在我的臉上，擦拭著妳那些掉落的眼淚。

 

不准哭，不要哭。那些時光，我還懷念著我為妳擦拭過的淚水。我說過，我不喜歡妳愁眉苦臉的樣子，我希望妳一直笑著。

 

但我已無法再舉起我的手，給予妳安慰。

 

妳的氣息靠近了我，哭泣打斷了妳的話語，但我仍能從快要失去的聽力捕捉到，那最清晰想給予我的想念。

 

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共有的秘密。

 

 

 

 

回家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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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cy~~~you~~~

其實彩瑛生賀這篇原本是別的構想的，原本是【衰到不行的彩瑛遇上想幫忙卻總笨手笨腳的實習天使子瑜】

但寫到後面發現...好無聊一點都不虐(嗯??)

所以就沒寫了，想說生賀這東西就算了，昨天回歸呈放棄狀態打了一個下午的電動

但看了mv之後我就又想寫了哈哈哈哈(題材也差太多了)

孫彩彩生日快樂！然後大家趕緊去刷mv吧！

fancy~~~you~~~